论汪曾祺的小说与散文创作(4)

时间:2021-08-31

  2、美——音律和意境的双重效果

  汪曾祺追求文字的俭省精炼,实际上就是追求文字在形式和内容上的美感。俭省精炼本身是“美”的一个方面,另外一方面又形成了文字在音律和意境上的双重效果。请看散文《午门忆旧》:

  整天和价值不大、不成系统的文物打交道,真正是“抱残守缺”。日子过得倒是蛮清闲的。白天检查检查仓库,更换更换说明卡片,翻翻资料,都是可做可不做的事情。下班后,到左掖门外筒子河边看看算卦的算卦,——河边有好几个挂摊;看人叉鱼,——叉鱼的沿河走,捏着鱼叉,歘地一叉下去,一条二尺来长的黑鱼就叉上来了。到了晚上,天安门、端门、左右掖门都关死了,我就到屋里看书。我住的宿舍在右掖门旁边,据说原是锦衣卫——就是执行廷杖的特务值宿的房子。四处无声,异常安静。我有时走出房门,站在午门前的石头坪场上,仰看满天星斗,觉得全世界都是凉的,就我这里一点是热的。[3](P474)

  这段文字描写汪曾祺早年在午门的历史博物馆工作时的清雅生活,文字流利畅达,朗朗上口,清雅的生活通过安静的叙述原汁原味地还原出来,不仅不让人觉得枯燥,而且使人觉得情趣盎然,心生向往。

  这段文字的意境之美就在于干净爽朗的文字背后塑造了一个隔绝尘嚣的清静世界,与当时动荡不安的时代有了某种疏离,创造了一个安宁和平的世外天地,令人回味。

  应该说汪曾祺使用的语言并无复杂生涩之处,他往往取平常之语写平常之事,皆能处理得灵动清逸、摇曳多姿。

  老白粗茶淡饭,怡然自得。化纸之后,关门独坐。门外长流水,日长如小年。(《故人往事·收字纸的老人》)[3](P354)

  长短相对,韵调悠扬。正是作者要表现“老白”的恬淡和怡然自得,才采用了有王孟山水田园情味的诗化的语言,若要一板一眼地写出合乎语法的散文,这意境怕就要大打折扣了。这也体现了汪曾祺对我国古典文学的欣赏和继承。难怪有人称之为“最后一位士大夫”,“能作文言文的最后一位作家”。还有一例:

  ……罗汉堂外面,有两棵很大的白果树,有几百年了。夏天,一地浓荫。冬天,满阶黄叶。(《幽冥钟》)[4](P212)

  这段文字颇有六朝小赋之风味,简明经济地写出了环境和气氛,又有音节韵律之美,使人觉得这是散文吗?这是小说吗?这根本就是诗!它写的情味,就是我国诗歌向来最注重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