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访谈录:想象力永远是作家的生命(7)

时间:2021-08-31

  我最想表现的还是社会、还是人,像蓝脸、洪泰岳这种极其丰富、极其鲜明的个性,借助于动物之眼,借助于畜生道转世的视角来表现。

  Q:一个好的作家和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应该是重合的,他应该永远保持一种情操和胸襟,这样才能使自己不致变成写手、变成中产阶级趣味的文化权贵代言者。你同意这个看法吗?是否认为自己是一个“知识分子作家”?

  A:关于知识分子情怀的问题,我的理解跟别人不太一样。我们当年在农村的时候,一个人读中学就可以叫做小知识分子,大学毕业自然是大知识分子,这是从学历上划分的。那现在全中国大部分都是知识分子了。我认为的知识分子,第一应具备独立思维的勇气和能力;第二有一种能够在社会各种压力之下特立独行的品格,他不应该是体制的赞美者,应该是现存的反抗者,不论多么完美的社会,不论多么进步的体制,依然存在许多不人道的地方,知识分子就是要在这些体制里面充当挑毛病的人,天然构成跟历史和社会的紧张关系。这一点在我们当今社会里做到,确实难度重重。思想上的独立有时候可以做到,但是在行为上的独立,确实很难做到。

  我记得有人说,上个世纪60年代西方很多知识分子有一种巨大的恐怖,生怕被体制甩出去,后来到了八九十年代,西方很多知识分子也有一种恐怖,生怕自己变成体制中的一分子,还经常反对自己的身份,他本身是知识分子,他要反知识分子,通过自我反对来保持知识分子的品性。对我们中国知识分子来讲,几十年来最大的恐怖就是生怕被甩到体制之外去,50年代、60年代,反右、“文革”之后知识分子之所以不敢坚持和表现自己的个性,之所以违背自己的良心做一些明知不对还要做的事情,就在于怕被甩到体制之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