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与李碧华(4)

时间:2021-08-31

  李碧华小说里几乎没有一个男性形象是正面、健康的,而且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胭脂扣》里的十二少最后沦落成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糟老头;《青蛇》中的许仙贪婪、狡诈、八面玲珑;《 潘金莲之前世今生》中的武松一改《水浒传》中的英雄形象,成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二愣子,最后居然窝囊地给车撞死;《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在戏内戏外迷失了自己,成了有心理障碍的同性恋患者,就连“霸王”段小楼也在“文革”中变得唯唯诺诺,甚至出卖师弟、背叛妻子……

  除小说外,李碧华在散文中对男人的讽刺显得更直接、更狠毒:——“家有恶妻,胜于无妻;家有懦夫,不如off”,“男人——负情是你的名字”,“平白点缀了众生,抬举了男人”,“好男人不过是好的驱风油”等等。

  这些都构成了李碧华式的刻薄,也只有李碧华,才能把男女之情的关系写得如此冷、狠、绝。如果说,张爱玲描写的只是荒凉“手势”遮掩下的旧上海和香港“倾城”的画面;李碧华就不同,她硬生生地将这些手势和画面揭开给你看,不管里面是锦绣繁华还是破败腐烂,就是要让你直视那些丑陋、残酷但又真实的现实。

  所以说,张爱玲笔下的爱情是东方传统的爱情,虽有怨,心头恨,却抵不过“牵肠挂肚,回心转意,哭哭涕涕,相安无事”。而李碧华笔下的爱情是现代西方的爱情,“除了爱,还要钱;不自由,毋宁死。”爱到斩钉截铁,爱到一拍两散。

  在散文上,张爱玲以情调、意趣取胜,因精到的思想而令人惊异,而同时这种惊异是裹藏在那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景、语词搭配以及词彩的夸张等技巧上。所以,翻开《流言》,张爱玲笔下是鲜活的汉唐遗风,让人沉迷,觉得满眼都是《花间集》般的色彩和皇气。——“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完全不露斧痕,有圆浑天成的美感。而李碧华的散文则不借助意境的烘托,以犀利的思维取胜,这种思维使得她的散文显得“狠”“准”,但硬伤明显,太精明强干的脸常令人满怀戒心。   张爱玲的散文更多是以一个小孩的语气,无数次谈起自己的童年、多愁善感的母亲,体弱多病而又天真无邪的弟弟;她以一个孩子旁观的角度去打量衰落中的文化、乱世中的文明,说出“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这样平实而深刻的“童言”,在赤裸裸的话语中浸透着无尽的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