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的诗体美学(3)

时间:2021-08-31

  从新诗在半个世纪里的行程中,越来越多的人悟出了一个道理:作诗不能等同于作文,没有成熟的诗体,就没有成熟的新诗。也许,到21世纪初叶,在中国新诗的第一百年时,人们会发现,新诗诗体在百年中大体呈现两个发展阶段:初期白话诗和新诗。

  初期白话还没有彻底地从旧诗体那里“解放”出来。郭沫若完成了从初期白话诗向新诗的过渡。他的使白话诗初步站住脚跟的自由诗,丢掉了“放脚”的面孔,是新诗从旧诗中寻求语言文字大解放的彻底胜利。不过就诗体解放而言,自称“最厌恶形式”的郭沫若贡献实在不多。或者可以说,郭汪若在诗体建设上也对新诗产生了不小的负面影响。他的“自然流露”、“形式绝端自由”、“不采诗形”、“内在律”理论,中心就是不看重诗体。如熟沫若所说:“新诗没有建立出一种形式来,倒正是新诗的一个很大的成就。”作为最早向旧文学营垒冲锋的新诗,并没有取得应该取得的成就;最先在五四新文学中取得实绩的是后起的以鲁迅为代表的现代小说。个中缘由,除了明代以后诗歌在中国诸文体中日渐边缘化以外,就在于新诗“解放”出来之后缺乏自身的诗体重建。

  新诗80多年中,不乏在诗体重建上创作实验和理论探索的先行者,刘半农就是最早的一位。他的《我之文学改良观》是一篇最早的讨论诗体重建的文献。他提出的“破坏旧韵,重造新韵”,“增多诗体”等主张,现在也具有诗学价值,而这篇论文的发表早在1917年,几乎与新诗的出现同步。

  朱自清对第一个十年的新诗曾作过一个著名分类:“若要强立名目,这十年来的诗坛就不妨分为三类:自由诗派,格律诗派,象征诗派。”朱氏的分类,虽有概括当时诗坛状况之功,但就诗体而言,却有标准不一之弊。新诗80年虽然思潮多样,花样翻新,诗体却始终比较单一。象征诗在诗体上属自由诗和格律诗。就诗体而言,新诗不外两种:除诗体仍处于草创阶段的自由诗外,尚有少量的自行确定格式韵律标准的现代格律诗。  80年的诗体重建,我们可以看到上述两个向度的努力。一是自由诗体,多少有些像古之杂言诗;一是现代格律诗体,多少有些像古之齐言诗。

  在自由诗体的探索上,有以郭沫若发端而以艾青集大成的(通行)自由诗体,有以冰心领潮的小诗。前者对西方诗体有更多借鉴,后者对东方(印度与日本)和中国古代诗体更为注意。由沈尹默《三弦》开端,经刘半农、鲁迅达到高峰的散文诗体,也有成就。其实,经田汉最先从西方引入的“自由诗”概念,只能在与格律诗相对的意义上去把握。只要是诗,就不可能享有散文的“自由”,它一定只有非常有限的“自由”。“自由诗”这个名称不够确切。所以,这一路的共通难题是自由诗的“自由”规范。作为诗的一个品种,自由诗的诗美规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