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附在译诗之前的那段说明文字颇有波氏气味,为了形容《恶之花》的诗风,徐志摩用了一连串的比喻: “(波特莱尔)诗的音调与色彩像是夕阳余烬里反射出来的青芒——辽远的,惨淡的,往下沉的。他不是夜鹗,更不是云雀;他的像是一只受伤的子规鲜血呕尽后的余音,他的栖息处却不是青林,更不是幽谷;他像是寄居在希腊古淫后克利内姆推司德拉坼裂的墓窟里,坟边长着一株尖刺青蒲,从这叶罅里他望见梅圣里古狮子门上的落照,他又像是赤带上的一种毒草,长条的叶瓣像鳄鱼的尾巴,大朵的花像满开着的绸伞,他的臭味是奇毒的,但也是奇香的,你便让他醉死了也忘不了他那异味。”从这里,我们不是很容易嗅出“恶之花”的那种病态的诡异吗?
在自己的理想主义到处碰壁之后,徐志摩较多地翻译哈代的诗作,先后翻译了20多首,是他译得最多的外国诗人。他所擅长的利落、冷峭的口语,正好适合哈代的阴郁诗风,形式上他也逐渐能够自控,比较符合哈代的诗歌形式。不过,哈代诗作中的一些巧妙之处,他就无法对付了。
现在来看徐志摩的翻译,并非他的翻译如何不朽,或者在理论见识上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建树。不过,他指出了汉字“形似单音”的特点,倡导在活的白话中(而非简单地按字数)把握语言内在节奏和韵律,寻找音乐的规律性,则为中国新诗翻译的音律探索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在新诗创作上,他广泛借鉴英美诗歌,不断尝试各种格律和诗体,先后试验了包括十四行、歌谣、无韵四行等体式,并采用抑扬格、抑抑扬格和民歌等节奏方式,运用了格式独特的纤细新颖的韵律,创立了新式对偶句,以重读单音词奏效,并则引进了招人惹目的英国风格,同时自然地将古汉语的词汇与口语中的粗字俗语结合,极大地丰富了汉语新诗语言。所有这些翻译和创作实践,本身就是中国现代诗歌翻译史上的一道有趣的历史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