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与“蔼蔼堂前林,中夏贮清阴”的“掷”和“贮”字,是再平常不过的动词,但看似平淡却很精彩。
苏东坡说:“渊明诗初看若散缓,熟看有奇句”。惠洪指出:“大率才高意远,则所寓得其秒,造语精到之至,遂能如此”(《冷斋夜话》卷一)。是的,陶诗语言的真谛就是在“经意而不经意”(《蕙风词话》)之间,使绮丽寓于朴素之中,造就如此平淡自然的语言之美。
东晋以来,玄风大炽。士族文人务空蹈虚,理赘于辞,不免“淡乎寡味”之饥。而陶渊明把自己领悟到的人生真谛包蕴在淳朴笃实的田园生活中,诗语平淡自然更是情深隽永。钟嵘《诗品》评其文风是“文体省净,殆无长语。笃意真古,辞兴婉惬。每观其文,想其人德。世叹其质直。至如‘欢言酌春酒’,‘日暮天无云’,风华清靡,岂直为田家语耶!”指出陶潜朴茂中不乏风华清靡的艺术趣味。也就是苏轼评价陶诗所称誉的“陶渊明诗不多,然质而实绮,癯而实腴。”(《与苏辙书》)。曾纮也说:“余尝评陶公诗造语平淡而寓意深远,外若枯槁,中实敷腴”(李公焕《笺注陶渊明集》引)。试看:
《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其一∶
在昔闻南亩,当年竟未践。 屡空既有人,春兴岂自免。 夙晨装吾驾,启涂情已缅。 鸟哢欢新节,泠风送馀善。 寒竹被荒蹊,地为罕人远。 是以植杖翁,悠然不复返。 即理愧通识,所保讵乃浅。
其二∶
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 瞻望邈难逮,转欲志长勤。 秉耒欢时务,解颜劝农人。 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 虽未量岁功,即事多所欣。 耕种有时息,行者无问津。 日入相与归,壶浆劳新邻。 长吟掩柴门,聊为陇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