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与《诗经》时候的爱情(6)

时间:2021-08-31

  也许,君子外出,是征战去了,所以,久久不能回归,卷耳菜附着的情感就沉重多了。女子们在家里坐卧不宁,寝食无味,呐喊、厮杀、血腥蛇一样啮咬着她们的心,她们不敢想像可能发生的事情,只希望远处的人快快回归。于是,只能借助于手中的活计转移一下凝固的思绪,去做什么呢?树杈上正好挂着一个小筐子,采卷耳去吧,采满了就回来。屋对面的山坡上,虫啾啾、草茵茵、风习习,握住卷耳的叶子时,缕缕绿色在指间流淌着,指缝里、手腕间,草汁斑斑,一点点浸润着肌肤,润泽着心灵,奔涌的急躁渐渐平复了下来,内心的焦灼稍稍有了些缓解,那绿色能抚摩心,安慰人,听人内心的诉说。因而,远方的人啊,你可要平安地回来呀,我天天来这里采卷耳,也在这里天天将你眺望――采呀采呀采卷耳,怎么也采不满小筐子,月亮爬上了小山冈,路口还是看不见你的身影,听不见马的鸣叫……

  也许,君子永远的走了,怎样走了,去了哪里,不得而知。所以,一边采着卷耳,一边呼唤,远方的人呀,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呢?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呀!赶快回来吧!你赶紧回来!心里这样默念着,最简单的重复的心声外化成了手中的采集动作,声无止息,筐子怎么能装满呢?――“采采卷耳,不盈倾筐”,采呀!盼呀!那种深不可测的期盼掩藏在机械的形体中,采集卷耳成了发泄思念的方式,成了转移,成了倾诉。卷耳在她们眼中成了一种寄托,一种发泄。她也许一边采着卷耳,一边就想起了有着荇菜的河水,想起了闪着月光的城角,想起了桃夭的日子,想着想着,手中的卷耳菜还是不能装满筐子,那是掩藏心事的动作,却不是动作本身的指向。

  荇菜、彤管、桃夭、卷耳,这些植物像《诗经》一样古老,色泽鲜艳,通人性,总在合适的时候,诉说人的心声。荇菜让难为情的君子有了表述爱慕的好借口,逼真神似;彤管让淑女借机传达了情感态度,完成了心灵嘱托;桃夭更美好,释放了吉祥如意的喜庆色彩,也使新生命有了美好新鲜的初始;卷耳让人在焦虑时,通过倾诉与转移,情感关隘渐渐通融。古老的《诗经》时候,植物与人和谐相处,影射出了纯然的精神状态,妙不可言的交流,使人在空间上与自然有了妙不可言的融合与体认,人与植物、植物与人,都是同一空间的自然之子,人在植物之中回到了自身,情感之花也层层绽开。这是语言智慧,也是生存智慧,心灵的自然状态与植物的自然状态相通时,人是最幸福、最舒展的,最自然的,古今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