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已泛黄的散文随笔(3)

时间:2021-08-31

  外公稀稀疏疏的头发跟卷曲的小树林似的,毛发间的一大块淤青显而易见,便是小树林中央垒起的一块小山坡。我轻轻地把那滑凉滑凉的万金油铺到小山坡上,边铺边问,外公,疼不疼。他不回答,乐呵呵的,翘起来的眉眼,令我仿佛看到邻居旁边的巷子里,小泥鳅在湿软的泥土里翻扭。

  午后的村庄便如冒着热汽的稻草蒸笼,在热气滚滚的蒸笼里当馒头煎包蒸着的,是老药捣家门口那蔫黄蔫黄的细柳,是躺在龅牙姑篱笆里吐着舌头的黄毛狗,还有那红澄澄的小楼下摇着蒲扇的老人,身上一件松垮垮的白背心,好像刚从浦溪水里捞起来似的。

  金晃晃的日光里,整个村庄好像睡着了,闷热得仿佛开口发出一丝声响就会让舌头上的水分多蒸发一丝。外婆在房里歇着了,外公还是坐在那把褪色的塑料椅子上,只不过这时候他不看从路对面灰色砖墙里探出来的玉兰花树,他的头往后面的门缘靠着,压到红色的门神香炉上去,就那样睡着了,卧篮里吮吸手指头的婴儿一样安静。

  我坐在冰箱后那棵不知名的树下面的立杆石上,用手掌去拍树根里像潮水涌出来的黑蚂蚁。有树就会有蝉的叫声,却看不清它们藏在哪片树叶里,叫声一棵比一棵响,一棵吱累了另一棵接着吱,明明听着蛮刺耳,却搞得我也有些犯困。

  路对面的灰色砖墙很长,砖墙后是个乡村学校,那玉兰花树就栽在学校内,一棵一棵沿着砖墙栽下去,长大后的玉兰花树探出来,占满了砖墙的上空。

  砖墙前面的路面上铺着大片大片金黄色的稻谷,一粒一粒挤到一块儿,把路面遮得严严实实,从砖墙北面的池塘边开始遮起,一直蔓延下去,遮到砖墙南面秋老伯开的猪肉摊,还不停下来,爬到老广场上遮得这个灰土灰石的地方金灿灿的,还到老祠堂的阶梯前蹭一蹭。这还不罢休,拐个弯到注生娘娘庙前凑凑热闹,一扭头又往高地的树篮爬去了。围着树篮绕了一圈,看得人家树篮不好意思起来,掉个头远远地又往浦溪奔过去。一路遮下来,好像刷墙工拿着粉刷在村庄里刷了一道金黄色的油漆,歪歪扭扭不甚齐整,倒也别具美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