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已泛黄的散文随笔

时间:2021-08-31

  那时候我不知道那棵树叫什么名字,树下有两块立杆石。

  外婆吹风机的声音将我从梦里拔出来,我睁开眼便被那明晃晃的日光灯刺到了,立即扭向另一侧看窗外。窗是生了层锈的百叶窗,外面是浅蓝色的光,道道窗叶横过去,也把浅蓝色分割成一道一道的绸带。太阳还没出来,那是黎明的颜色,像屋里明晃晃的日光灯,外婆呜呜怪叫的吹风机,都是黎明。

  刷牙时踮着光秃秃的脚尖,底面磨得又脏又黑的拖鞋,一只抓在梯子上,一只趴到门槛前。我啪嗒着它俩跑到门外,外公举着一把黄色的大伞,晃悠着要插进立杆石上的竖洞。伞尖戳进门前的大树的梢丛里,大树后面飘着浅蓝色的晨雾,看不见路对面的灰色砖墙和玉兰花树。

  我坐在另一块立杆石上看外公插伞,眼睛还模模糊糊地睁不开,黎明的风拍到脸上把眼前的惺忪拍到土里去,当头泼盆水似的干净。从远处包裹着晨雾的树篮往左手边看过来,沉灰色的祠堂,老态龙钟的小广场,隔条道便是一排连在一起的杂食铺,一摊一摊活像村里小孩手中粘糊成一串的香烟壳,泡了水皱巴皱巴的,外公外婆这小房子便是其中一块香烟壳,迷糊着,刚醒着。

  我就那样坐着,看着外公走进去,又出来。杂七杂八的零嘴,花花绿绿地挤在一块长木板上给他扛出来了。油炉拖着腻滑的电线挨到遮阳伞下头来。还有冰箱,连上电后靠着树下的土圃,嗡嗡嗡地闷闷作响,颤抖的大号微波炉似的。外公这么一折腾,其他的摊点,开门的咿呀咿呀地开门,扛摊的吱哇吱哇地扛摊,轰隆轰隆地,都把自家的大冰箱请出来了,一连上电线,嗡嗡嗡嗡整排过去都是颤抖的大号微波炉。

  太阳还没从山沟里翻出来,屋里不开灯显得晦暗。叩叩叩叩,声音从二楼沿着红漆楼梯一路清幽地爬下来,我仰起脑袋,是外婆下楼来了。她时常穿着湛蓝色的长裙,有时会变成梅红有时又是油菜花一样的菊黄。她的高跟鞋踩在石阶上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从上楼走下来,犹如阳光四溢的田野里从层层叠叠的野花上翩翩滑落下来的黑蝴蝶,在最下面的花蕊上轻轻一点,便化为花粉一粒一粒地揉进阳光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