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已泛黄的散文随笔(2)

时间:2021-08-31

  外婆通常在9点上街。那辆电动车是深红色的,老旧老旧身躯不小,靠着铁杆车头偏到外面去,像匹红毛的老狮子,一大早给叫起来憋着满肚子怨气,靠在细细的树枝上闷声不语。外婆摇着车钥匙走过去,一插,一跨,一坐,手一搭一转,红毛老狮子就精神起来了,呼哧呼哧地就驮着外婆奔出老远,激扬起来的风里,是外婆的裙摆在飘荡。红狮子与黑蝴蝶一同逐飞。她回来后,从老狮子身上跨下来,韭菜,米线,海苔,飞龙,都是她和老狮子获得的,要在午饭餐桌上呈现出来的战利品。

  门的两边贴着红联与门神香炉,其中一边的红联香炉下头摆把褪了色的塑料椅,外公坐在那上头,安安静静地,一上午就在屁股底下坐走了。他一面看着杂食摊,一面看着旁前的撞球桌。有时候那儿聚了三三五五个人,外公坐一上午,他们陪着挑球杆挑了一上午。

  没人撞桌球的时候,我就爬到球桌上,把桌球一颗颗从球盒里倒出来,砰砰砰地一颗颗砸到嫩绿色的桌布上,从麻袋里倒花生似的欢腾。外公“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要抓我。抓不着那会儿,我把俩脏了吧唧的拖鞋一甩就溜到隔了一户人家的煤屑巷子去了。抓得到那会儿,任我扭得跟泥鳅似的,他那手仿佛铁箍子镶到泥鳅的皮肉里去,硬抓着我就要往那褪色的椅子坐上去。要么我循规蹈矩地在他怀里看一上午的玉兰花树,要么我急起来就捧起一颗桌球往他的脑门砸。砸不着可算一回事,一回真给砸中了,外公捂着脑子龇着黄牙,嘶嘶地冒气,立即就给蹲到球桌下去了。

  我登时可给惊坏了,“啪嗒”一下就跟着摔到球桌底下去,脑袋摔得“嗡”地一响也跟着呜哇呜哇的叫喊起来。隔壁的老婶还咕噜咕噜地喝着大米粥呢,“啪”地就把碗筷搁到地上,哪管白花花的米粥绣了一地的白牡丹,光着脚嚷嚷着就直蹦过来。她这手还没伸到外公面前,外公就龇着牙喊着我,一手捂着脑门,一手伸出来要将我从那水泥地上拉起来。我嗷嗷地说自个儿没摔着不疼,老婶从自家拿了盒万金油,让我给外公一点点地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