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繁华,右手祭奠”,人生就像两只手一样,是一个一边更新一边回忆的过程。儿时,望着自己的右手,我也曾好奇地问过妈,为什么别人的手指都直直的,而我的右手却伸不直?那时,我分明看见在妈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安,爸无言。妈搂过我说,“不管你的右手咋样,我老姑娘都不会比别人差,他们的手能做的,你也都能做。”那时还太小,我还意识不到这只手会让我的人生经历些什么,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后来,再大一点后我才知道,在我刚学会走路时,一天中午,妈盛了一大盆玉米面和白面两掺的面汤放在了炕沿上,许是怕凉了,妈在上面加了一个盖帘。临去外屋时,妈叮嘱爸说,看着点别把孩子烫了。爸应允后便蹲在地上给我的几个姐姐轮流洗手,而就在那时,蹒跚走到盆前的我没站住,一个趔趄,手一下子拄进了那盆黏糊糊的面汤中,听见我撕心裂肺般的哭声,扎着围裙的妈跑进来,她看见爸正把我的小手从盆里拽出来。情急的爸一撸,妈说她的心当时差点儿没疼碎了,我的右手,整个手的皮生生被被爸撸了下来。妈奔过去用力地推开爸,把我脱落的手皮又撸了上去,妈说我当时哭得脸都青了。我想那时我经历的应该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痛,那痛终还能承受,若有记忆也一定还能说得清。但比起后来我所经历的,人生中那些难以承受和无法言说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呢?母亲和我讲这事时,眼里噙着泪,她轻轻摩挲着我的右手,我笑着说,我可真幸运,幸亏那时栽进去的不是脸,若是脸可就成包心菜了。母亲也被我逗笑了。就是在母亲离世的前两年,每每我用左手给她按摩后背时,她都不无歉疚地说:“都是因为那时孩子多啊,照看不过来,唉,也是大人没精神头,明知道炕上有个刚会走路的孩子,还把那盆面汤放在炕沿上......”我右手上的伤早已经愈合了,但我想,在母亲心里的那道伤或许一辈子都洇着血吧。 虽然那时候,或者说到现在,我还是偏爱我的左手,我仍然不用我的右手向别人表示亲近,但我越来越喜欢用我的左手去亲近和温暖我的右手,尤其是在父亲和母亲都离开我以后。我愈来愈觉得我的右手许是幸运地被上帝吻过,那吻痕是一个长久而珍贵的纪念,它在,我便觉得母亲在,父亲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