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流逝,我对左手的爱也在与日俱增,怎么看都觉得它美。它尤其的修长,单看这只手,它是多么适合弹琴啊,坐在钢琴前,十指轻叩,指尖下便是飘逸的行云和潺潺的流水,这是那些年我重复最多的一个梦。但,醒来,望向我的右手,顿悟,梦到底只是一个梦,现实中总有些疼是要自己来承受的。姐姐喜欢跳舞,蒙古族、藏族和朝鲜族舞她都会跳,她的那几套做工精致的民族服装我尤为钟爱,前些时兴起,我逐一穿上那些民族服装左拍右照的。一旁的姐夫同姐姐埋怨我说,这么好的身材真是可惜了,怎么就不跳舞呢。跳舞?我也能跳舞吗?小时候,和其他孩子一样,我也喜欢蹦蹦哒哒的,但有很长一段时间却因了跳舞而孤独。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个天津知青老师要教学生跳《毛委员和我们在一起》,尽管那时候想跳这个舞蹈已成为我幼小心灵里极为渴慕的一种信仰,但她在一堆孩子里挑来挑去后还是没有选我。我当时便想,这许是因了我的右手吧,其实,事实也是如此。就像她可以允许我用左手打队礼,但绝不会选我为新队员佩戴红领巾一样。那样一个庄重的时刻,怎么可以再包容一个孩子的格格不入呢?那段时间,每天下午的后两节课,学校的操场上便飘出优美的歌声,“红米饭那个南瓜汤哟嗨,挖野菜那个也当粮罗嗨罗嗨……”我知道那是小伙伴们在跟着老师学跳舞。那些日子,在围观的孩子里定是找不到我的,因为那时的我正忧闷地独坐于教室里望着窗外出神。但我从来没有为此流过泪,即便那时特别的难过。我跳不了舞,它像一颗种子埋进我的心里,当那颗种子蓬勃为一株大树时,在那样一大段并不短暂的年月里,我竟真的再也没有跳舞,后来再跳,四肢似乎只能机械地扭转和摆动,让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钟摆。因为人生中太多的依赖于左手,委实让我失去了一些机遇,儿时那些失去的机遇对于我来说是伤,也是疼。有时我会忍不住想,如果我不是固执地坚持了左手,我的快乐会更多一些吗?后来我想,许是上帝给了右手太多的魅惑,所以我才会坚持了我的左手吧,就像爱因斯坦、毕加索、海明威等人,他们的右手好好的,但却坚持了左手一样,大概我们都不是安于循规蹈矩的人,都更喜欢我行我素吧。我不后悔自己坚持了左手,因为它让我在失去中也收获着。正因为儿时的“红米饭南瓜汤”,我才得以有更多的时间端坐于窗下看晴空里的流云锦霞,在稀有珍贵的小人书里行走穿行,在纸和笔之间同文字和故事亲密地接触,相亲相爱。无论那时,还是现在,这个习惯伴随了我大半生,至今,我依然喜欢望着天空出神,就在那片浩渺的蓝色中,所有的纷繁的世事都变轻,变淡,变无了。我也依然喜欢沉静地躲在文字里徜徉,戴着耳机听着熟悉的音乐,读文字或是码文字,那样的时光让我免去了千篇一律的迎合,也满足了我不受干扰的闲暇需要。这样想来,我倒是应该感谢我的左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