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者的肉身之花散文(3)

时间:2021-08-31

  有些年探家回到南太行乡村,总是很惶恐,到附近城市下车,回家的双腿总是变得虚软,心咚咚跳。有一次,我提着一只篮子刨红薯,然后到池塘去洗,一不小心,趔趄了一下,右小腿被一块尖石划了一道三厘米长的血口子。鲜血呼呼外冒,我用手掌捂住,撩清水洗,然后摘了一枚梧桐树叶粘住。

  当时,村里的几个人看到了,一个堂伯及其老婆,一位堂哥,还有一位奶奶。他们只是看了看,然后继续刨红薯、割玉茭杆、拔萝卜缨子。母亲看到,一边埋怨我咋不小心,一边抓了白面,糊住伤口,又找了一根白布条缠上。这伤疤至今还在,形似僵死的蚯蚓。我早就忘记了疼,每次看到,脑海里就蹦跳出几双比早霜还冷的眼神。

  若仅仅这些,我觉得也无可厚非。从九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纪头三年,每次回去,母亲就给我讲一些她和弟弟受殴打与伤害的事。有一次,母亲被一个当过兵的堂哥追着打了一顿,原因很简单,二舅的一棵柿子树上柿子被人偷了,母亲说看到那位堂哥天擦黑时去了树下。然后,又说给一个当时关系较好的堂嫂,堂嫂又说给了那位堂哥。还有一年,弟弟为了捍卫分给的二分地,与邻居论理,一个人还想诈唬诈唬。结果被人家一家四口抓住打成了脑震荡,至今记忆力很差,算账也算不清楚。找到派出所,派出所开始说要严惩,后来却态度相反,不再过问。

  此后我几次回去,每一路过派出所,我都充满了鄙夷。后看那坚硬的柏油路面,想起母亲连续五次,步行十多里,顶着大太阳去找派出所要求公道处理的情景。

  因此,我和妻子极力劝父母和弟弟一家搬走,且在西北找好了地方。可母亲不,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我和妻子无奈,但探家的次数明显增多。我渐渐发现,一个男人无论多远,唯一能够提供给他疗伤与安妥的地方,还是故乡的父母身边。

  在巴丹吉林沙漠那些年,肉身在黄沙粉尘中被损耗,生活却发生着改变。还是单身时候,与几个人同寝室。其中一个,家是附近酒泉市的,父亲好像是一个官员,染上毒瘾。他向我借钱,我把自己仅有的八百块钱分两次借给了他。不久,他被开除,我冲他要。我说我们家穷,你给我吧。几近哀求。他拿起一个哑铃就要砸我。我懦弱了,再也不找他要钱了。我当时想:我不能出问题,尤其是肉身上,向一个吸毒的人要债,且又是被开除了,万一冲突起来,我再受些伤,小没事,大了呢?我还是一个大小伙子,没有成家,也没有什么生存依靠,父母兄弟在乡村,尤其是母亲,有好多事,或许全部希望都寄托我身上,我要是出了问题,就等于害了一家人。

  这是我唯一的一次妥协。2009年,我们在邢台买了房子,打算2011年回去,不为别的,父亲不在了,还有老娘和弟弟一家,我是长子长兄,要守着他们。到成都,也想了好久,但最终觉得,对亲人好,不在乎远近,再说,还有儿子的将来。

  一个人到成都,开始也觉得了一种一个人的自由,时间久后,我发现,我对家庭乃至妻儿的依赖深切到了无法测量的地步。也常常觉得,妻子是母亲和爱人的混合体,在我心里,她是最仁慈与可靠的,也是除母亲之外可以学孩子撒娇甚至出丑,且不被嘲笑的不二人选。

  在忙碌当中,就又是冬天了,这一段时间,必须一个人在成都度过,自由而时常郁闷,还有些抑郁症倾向,肉身愈发懒惰。上个周日,切土豆(这一直是我喜欢的,多少年来不曾厌倦)时,菜刀一歪,手指疼,一块肉掉了,后来是血。我抽纸包住,去超市买创可贴。想到自己甘油三酯高,也曾问过医生可以献血不,她说恐怕不行。早上起床去卫生间,还想着:要是能放点血就好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没想到中午就自己切了手指。鲜血流出,在白色的土豆条间,真像是一朵花,艳丽无比。用创可贴包扎了,还有血渗出来,也像一朵花。我想电话对妻子说,又怕她担心。一个人坐着,脑子里飞旋起关于肉身的记忆。

  我知道,每一次创伤都是肉身的一种历险,而疤痕,很多时候承载了一个人肉身及其灵魂的某些历程和体验,尽管是一个人的,其中也隐藏和记录了一个人背后的人群及其时代的某些影像,尽管它并不丰厚,也缺乏准确的判断。

【迁徙者的肉身之花散文】相关文章:

1.迁徙散文

2.厕之花散文

3.心在肉身里哲理故事

4.生命之花优美散文

5.父亲之花散文

6.旅途之花散文

7.关于舞者的散文

8.作为记者的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