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家鲁迅杂文欣赏(2)

时间:2021-08-31

  古来就这样,所谓读书人,对于后起者却反而专用彰明脚著的或改头换面的禁烟,近来自然客气些,有谁出来,大抵会遇见学士文人们挡驾:且住,请坐。接着说谈道理了;调查,研究,推敲,修养,……结果是老死在原地方,否则,便得到“捣乱”的称号。我也曾有如现在的青年一样,向已死和未死的导师们问过应走的路。他们都说:不可向东,或西,或南,或北。但不说应该向东或西,或南,或北。我终于发他们心底里蕴蓄了;不过是一个“不走”而已。

  坐看而等待平安,等待前进,倘能,那自然是很好的;但可虑的是老死而所等待的却终于不至;不生育,不流产而等待一个英伟的宁馨儿,那自然也很可喜的,但可虑的是终于什么也没有。

  倘以为与其所得的不是出类拔粹的婴儿,不如断种,那就无话可说。但如果我们永远要听人类的足音,则我以为流产究竟比不生产还有望,因为这已经明明白白地证明着能够生产的了。

  读经与读史

  一个阔人说要读经,嗡的一阵一群狭人也说要读经。岂但“读”而已矣哉,据说还可以“救国”哩。“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那也许是确凿的罢,然而甲午战败了,——为什么独独说“甲午”呢,因为其时还在开学校废读经以前。

  我以为伏案还本功深的朋友,现在正不必埋头来哼线装书。倘其华唔日久,对于旧书有些上隐了,那么,倒不如去读史,尤其是宋朝明朝史,而且尤须是野史;或者看来说。

  现在中西的学者们,几乎一听到“钦定四库全书”这名目就魂不附体,膝弯总要软下来似的。其实呢?书的原式是改变了,铅字的是加漆了,甚至于连文章都删改了,最便当的是《琳琅秘室丛书》中的两种《矛亭答话》,一是来本,一是库本,一比较就知道。“官修”而加以“钦定”的正史也一样。不但本纪咧,列传咧,要摆“史架子”,里面也不敢说什么。据说,字商行间是也含着什么褒贬的,但谁有这么的心眼儿来猪闷胡卢。至今还道“将平生事迹宜付国馆立传”,还是算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