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锡《陋室铭》的结句是“孔子云:何陋之有”,这是一个蕴涵深远的引用,一个确定不疑的反问,在行文上是紧扣着“陋室”的“陋”字而结,在意义上却恰恰打破了“陋室”的“陋”字,启发我们作出这样的理解:我的居室虽然狭小而简陋,但由于它的主人有着芳香馥郁的“德”,有着富于诗意的审美化的生活情趣,高雅而颇具文化意味的人际交往,清静而自由的心灵世界,所以,它就不再狭小而简陋,竟有了无比的广阔与丰厚。这种芳香馥郁的“德”,即是是中国文人中的“君子之儒”所秉持的道德修养与人格精神。在《论语·雍也》中,孔子曾动情地夸赞他的学生颜回说:“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颜回身居陋巷,过着“一箪食,一瓢饮”的简陋生活,那在别人是不能忍受的,而颜回却“不改其乐”,就是由于他追求的是道德修养的崇高,而非物欲的满足,这与孔子所倡扬的君子人格是完全契合的,所以才赢得如此动情的夸赞。孔子本身更是这种道德人格的实践者。《陋室铭》结句的“孔子云”,在《论语·子罕》中的完整文字是: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在《论语·述而》中还记录了孔子另一段有名的谈话: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这些不仅与他赞美颜回的谈话具有一致的精神内涵,而且更深一层地说明:居于“陋巷”、“陋室”的君子,其实也并不排斥“富且贵”的非“陋室”生活,只是不能用“不义”的方式去取得它,所以宁愿因为“义”的坚守,而愉快地过着吃粗粮,喝冷水,弯着胳膊做枕头的贫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