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李白中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的冲突与融合论文(2)

时间:2021-08-31

一、仕隐抉择中相互冲突的“日神精神”与“酒神精神”

  一般来说, 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大多处在隐与仕两种不同的抉择中无法自拔。像严子陵那样由光武帝亲自去请都坚决不肯出山的人少之又少;一生没有遇到挫折, 从没想过要出离官场主动选择隐居生活的人也几乎没有, 因为知识分子所受的教育都是要他们“学成文武艺, 货于帝王家”的。隐与仕的抉择和儒道并行思想的影响之间其实存在着割不断的联系, 但如果仅仅就某个独特的个体来说, 具体到每个人的人生经历中, 影响一个人抉择的往往是当时的社会状况和个人选择。李白第二次出仕的时间, 正是安史之乱爆发的时候, 虽然永王李麟不一定是合适的人选, 但李白却不甘心再等下去了。从李白自己来说, 当时他已是暮年, 如果再不能抓住机会, 一展平生抱负, 就没有机会了。李白选择出仕的第二个原因, 是因为他始终无法忘记第一次出仕时, 唐玄宗给予他的礼遇, 这种礼遇满足了李白为自己编织的美丽梦幻。这一点在话剧中有更清晰的展现:天宝元年 (公元742年) , 李白入长安, 经过玉真公主和元丹丘等人的推荐, 李白见到了唐玄宗, 唐玄宗对李白一开始也许是想要委以重任的, 但李白“天子呼来不上船, 自称臣是酒中仙”[2]的举动和他的傲岸性情使他失去了唐玄宗的信任。仅仅过了三个月, 李白就因为不能适应官场生活等原因离开了长安, 虽然李白并未得到唐玄宗的重用, 但这次短暂的为官经历, 仍然是李白一生中最接近权力中心的一次, 在李白抱怨“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使我不得开心颜”[3]的同时, 我们还应该看到, 虽然李白的这次出仕经历以失败告终, 但这次长安之行还是给他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使他对入仕、实现理想抱负心存希望。

  话剧《李白》一开场, 暮年的李白追忆起这段时光, 还是激动万分的。李白对唐玄宗的追忆, 不能只看作是对唐玄宗本人的追忆, 而是具有象征意义的、对于唐玄宗以及唐玄宗手下众贤臣一同开创的开元盛世的追忆。李白希望自己有机会建功立业, 也希望被有实力重建社会秩序的贤明之主重用, 所以当永王亲自给他写信的时候, 他不顾吴筠道长和宗夫人的劝阻, 毅然出山。

  从思想方面看, 李白“十岁观百家”, 诸子百家的思想对李白总体思想的形成都有一定的影响, 但最主要的还是体现为儒道两家思想的合流。晚清诗人龚自珍说:“庄屈实二, 不可以并, 并之以为心, 自白始。”[4]对于李白的思想究竟是儒家占主流还是道家占主流, 学术界众说纷纭。在李白的内心深处, 这两种思想都十分活跃, 并形成了激烈的冲突。李白给人的印象始终是旷达乐观的, 但是这种精神状态的呈现并不能说明李白将这两种相互之间存在冲突的思想融合得很好;相反, 这两种思想造成的矛盾还常常使李白陷入不为人知的矛盾和痛苦中。李白向往隐逸生活和道家提倡的精神高度自由的世界, 但又不能放下“白日不照我精诚, 杞国无事忧天倾”[5]的济世情怀。在他的诗作中, 儒道思想的交错呈现出极不稳定的状态, 既有“我本楚狂人, 凤歌笑孔丘”[6]的对儒家思想束缚的不满, 又有哀叹孔子的“大圣犹不遇, 小儒安足悲”[7]的自我安慰。在话剧中, 李白内心世界的状态主要表现为吴筠道长的一句话:“屈原走到头就是庄子, 庄子走到头就是屈原”[8], 剧中的李白和吴筠道长、腾空道姑交好, 日常过的是道家清静无为的生活, 一旦天下有变, 他就迫不及待地抛弃了这种安逸愉快的生活, 置身于虽然会让他感到痛苦却还能唤起他激情的乱局之中。但是, 当他在世俗生活中碰壁的时候, 当他认识到永王李麟只是要借他的名声为簒逆招兵买马的时候, 他对现实再一次失望了;当他发现永王只是把他当做“御用文人”的时候, 他毫不留恋地挂冠而去, 对永王的重金赏赐不屑一顾。李白第二次入仕失败了, 当他想要再次回归田园生活的时候, 已经身系冤狱, 但即使在流放夜郎的途中, 李白还是没有放弃为自己编织的精神自由的理想世界。李白的追求太过理想化, 甚至可以说, 他只是生活在自己的幻觉世界中。尼采认为, 日神是美丽外观的象征, 这种外观本质上是一种幻觉。我们可以说在李白身上充分体现了“日神精神”, 他用自己的诗意情怀为这个世界营造了美丽的外观。当他有机会出仕时, 他的心态总是乐观而美好的。我们也可以说, 在李白身上, 充分体现了“酒神精神”, 因为李白爱酒, 酒使他在日常生活中常常处于一种没有节制的本我爆发的状态。在狂歌痛饮中, 酒神打破了日常生活中的一切束缚, 个体的内在情绪得到了充分的抒发。

  李白思想的矛盾之处还在于, 当他身在江湖之远时, 他幻想自己能够进入庙堂, 大展经纶;当他身在朝堂之时, 他又不能习惯官场的陋习, 而始终处于被排挤的状态。话剧中的李白最终在投奔郭子仪的路上, 脱下了披在外面的, 象征着儒家精神的宫锦袍, 也脱下了穿在身上的道袍, 回归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并且把江水当做酒, 要跳入江中去喝个痛快, 这种艺术构思将李白身上浪漫的酒神气质展现到了极致。

  无论处在哪种生活状态中, 李白的情绪实际上都是被压抑的, 所以, 他只能借助诗与酒来消解自己的苦闷, 这样做的结果却是“举杯消愁愁更愁, 抽刀断水水更流”, [9]李白在隐与仕的纠结中终日徘徊, 找不到出路。“酒神精神”和“日神精神”在李白的心中交织着, 影响着他的精神状态和创作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