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世价值的启蒙:原形文化与诗性新民(6)

时间:2021-08-31

  (二)情感宗教与诗性新民

  冯友兰曾经指出,清末康梁肇始的维新变法实质是立教改制运动,“西洋人有教,何以中国无之?岂中国为无教之国乎?”86于是自西汉后沉寂两千年的今文经学,遂在康氏之手重新阐发以立孔教。直到五四运动打倒“孔家店”,这场立教运动宣告失败。佛教在西汉时就已传入中国,唐宋以后禅宗兴起引庄入佛,佛教就被中国化了。中国的士大夫对于佛教始终有抵触心理,因为佛教的出世态度与儒家经义和宗法制度都难以相容。宋明以后理学兴起改革儒学,受到了禅宗的影响,但总体乃是儒家哲学对佛教的一种应对。佛教虽然在中国繁盛至今,却一直不能得到知识界的有力支持。

  刘再复对于《红楼梦》的释读中纠缠着两条主线:一是来自五四新文化的经世理性和启蒙关怀,一是来自禅宗的破一切执、色空观和不二法门的宗教观照,但却没有找到将这二者有机统合的结点。他表示了对佛教尤其是禅宗的情有独钟,认为蔡元培、胡适、周汝昌、俞平伯研究红学都是使用考证的方法,而他的“红楼四书”采用的是禅宗悟证的方法,确切地说是心灵悟证。87曹雪芹的《红楼梦》是一部悟书,第1回空空道人所说的“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就是对佛教宇宙论的发展,其中在色、空之外出现了“情”的中介。从“情”入手,刘再复明确提出,曹雪芹创立了一种第三宗教,“一种非典型的另一形态的宗教”,88一种“有信仰、有崇拜、有博大情怀与博大境界,但没有神的赐福与许诺的宗教”,一种情感的宗教。89在他看来,慧能以后的禅宗,就是一种涤尽宗教狂热、神灵偶像、神灵启示和神灵救赎,但却存留了佛教博大情怀与博大境界、存留了佛性信仰和佛性本源、存留了启迪个体生命自明自救的神秘意识的第三宗教,《红楼梦》则是这种第三宗教的文学表现,“《红楼梦》的‘创教’其实是禅的文学化、审美化、深广化,然后自成一种以女儿为偶像、以情感为本体的意味( 感悟) 体系”。90而“爱博而心劳”(鲁迅语)的贾宝玉就是这种第三宗教的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