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首句。原句中的“东坡”和“居士”为同位关系,两者复指一人。将“居士”改为“流谪”,既收精简之效,又点明东坡千里来琼之原因,利于引发人们对东坡一生屡受打击远谪他乡的联想。另外,海口是东坡谪琼的路经地而非谪居地――谪居地在儋州中和镇,诗题既标为《题海口东坡祠》,则“居此”也需相应改为“来此”。修改之后,诗句的容量得以扩大,词语的准确度得以提高,一句之中“居”字重复之现象也得以避免而显得更趋简练。
第三句原句的“我来千载后”,其侧重点在“我”与“东坡”千年之后的沟通上――而“我来”之后。怎么样呢?第四句及以下两联均没有对此作出相应的延伸,而是忽将笔触转到描写时代之变化上。这样一来,“深幸”之语意缺乏后续的拓展空间,且第三句与下面五句在内容和结构的安排上形成一比五之格局,直接影响了律诗对称美的构建。改句“我生千载后”,其侧重点放在对所“生”时代的感慨上,与下面五句对时代变化的描写正相贯通而构成连接的意象链和匀衡的结构体。经过修改,全诗首联写东坡遭遇,其他三联写时代变化,内容上形成前后对比,重点突出了时代巨变之主题,结构上也显得相对整饰。第四旬改“欣看”为“惊看”,着一“惊”字,力度更强,既较好地衬托出变化时间之快和程度之大,又与上句的“深幸”形成进层之态势。
第五句原句的“胶源浩荡”为主谓结构,“浩荡”的范围限于“胶(橡胶)源”,面似稍窄。如再作进一步联想,产生“胶源”的胶林也是林海之一。“胶林”与“森林海”之间有意象交叠之嫌。而“富源”所指范围就比较宽,至少是另换了一个角度,不直指“胶林”之实体,在显性和隐性层面上均无意象交叠或张力缺乏之虞。第六句直接以“芬芳”描写“香韵”,也有意重之嫌――香者,不亦芬芳乎?改“香韵”为“花卉”,较前精当。五六句最后改定为“森林浩荡财源海,花卉芬芳香积园”。从词语的搭配来看,森林,“通常指大片生长的树木;林业上指在相当广阔的土地上生长的很多树木,连同在这块土地上的动物以及其他植物所构成的整体。”(《现代汉语词典》)既是“大片”、“相当广阔”,一般不再以“海”字对其作重叠性形容,这就是人们常说“林海”而很少说“森林海”的原因。将“森林”移到句首。既达到了避而不用“森林海”的目的,且在语言的流畅及对仗的工整等方面还有积极的效果;“富源浩荡”与“森林浩荡”相比,后者要流畅得多:而“富源”对“花卉”与“森林”对“花卉”相比。前者是虚对实,后者是实对实,工于前者。至于将“极乐园”改为“香积园”,就“极乐园”而言。此词与那个年代举国上下艰苦奋斗的氛围以及此诗的整体基调似有所不谐;就“香积园”而言,《维摩诘经》云:“有国名众香,佛号香积,其国香气。”以“香积园”比拟海南。更能强调海南在诗人心目中四季如春芬芳秀丽的深刻印象。 第七句改动两次。第一次发表时,改介词结构“昭耀下”为名词性结构“辉耀处”,句子显得稳健一些,也增加了书面语色彩。但“辉耀处”与结句的“无处不奇观”,重一“处”字。诗中有重字,并非不可以,然而在结句紧要之处,如无特殊的修辞需要,则当力避之。或许是出于这样的考虑,郭老最后又将“辉耀处”改为“昭远域”。远域者何?天涯也。以远域带出天涯,既顺理成章,也为读者对非远域地区所发生的变化之联想预设了更为广阔的空间。
“诗不厌改,贵乎精也。”(谢榛《四溟诗话》)总的来看,郭老对此诗的修改,或着眼于词语的精当,或着眼于诗句的畅健,或着眼于容量的扩大,或着眼于文脉的贯通,或着眼于主题的凸现,给我们以不少启发,堪值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