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诗人顾城的柏林相遇(8)

时间:2021-08-31

  对顾城本人及其诗作影响最大的有三本书:之前提到的《道德经》、《庄子》的部分篇章,及慧能薄薄的一本小书《六祖大师法宝坛经》。随着谈话的进展得知:顾城最看重的是《庄子》第二篇《齐物论》以及其它一些章节片段,它们最深刻地反映出他的一些信念:

  予恶乎知说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

  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君乎、牧乎,固哉!丘也与女,皆梦也;予谓女梦,亦梦也。是其言也,其名为吊诡。

  或是庄周梦蝶: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

  这是世界文学最美丽的梦之一。它属于这样的人,弗洛姆在观点上激励和鼓舞着他们,我们的梦“于我们而言同样是真实的,跟清醒生活中的任何一个事件如出一辙,梦中没有‘好像’,梦是当前的、现实的经验。……梦给我们提出了两个问题:什么是现实?我们何以知所梦之物不现实?又何以知清醒时之经验是现实的呢?”

  庄子与蝴蝶之间肯定存在差别,梦与清醒之间也肯定存在差别,然而我们不也有时,甚至常常听到:一个梦,比起那些通过日常思考的逻辑获得的认识在真理性上不是更胜一筹吗?弗洛姆为此提供了重要的例证。

  我相信,人们真诚地接受顾城自身死亡的信念,并会将之作为一种精神状态来理解,而不是看待成现实;生活中贯彻“现实原则”是必要的。对顾城来说,“世界观的调和”是宇宙现实的本体论基础,具有认识论意义。若是让顾城借笛卡尔的一句话来表达他诗歌和哲学信条,他会说:“我梦,故我在。”对他来说,睡眠和与之相联系的梦境和清醒状态下的任何事情同等重要。在他的世界里,清醒是梦的某种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