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将消失的端午记忆散文(2)

时间:2021-08-31

  这样的设计方式,既保证前端浑圆,减小与它物接触时的摩擦阻力,尾柄前细后粗的方形握把设计又增大了与手掌的接触面积,以保证用最小的力度得到最大的摩擦力,不使人把过多的力道分解在持握手柄上。但这样的前细后粗、前圆后方的“S”形镰刀手柄制作起来,就相对要费时费力,而且只能纯手工制作,成本自然就要高很多,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仍然为祖辈们这样奇妙而实用的设计所惊叹。后来,随着市场的流通和时代发展,南方那种轻便细长的割水稻镰刀开始出现的市场上,因其制作简单、成本低廉,慢慢就占领了镰刀市场,将本土原来那些结实耐用,但价格较贵的手工锻打刳镰慢慢挤出了市场。只不过那轻巧的割水稻镰刀是直圆握把,使用起来需要手上更多的劲儿用来握紧刀把,人也要把腰身弯得更低,割麦时间稍长就会腰酸背疼,手也握得酸胀无力。而且那弯月般细长的轻簿刀片也更易折弯或断折,让人不免得又怀念起原来那些纯手工打制的刳镰来。

  赶会不但是大人的事,也是小孩子的最爱,因为在这里,你不仅可以看到长相各异的男男女女,更能看到平时你所不能接触到的奇妙东西。我虽生性内向,却也喜欢随大人们一起去赶会,当然这端午节的庙会也是我所不能错过的。我最喜欢的其实是看那些卖镰刀或是木锨的人给镰刀以及木锨装把子。一把传统木工小钢锯,一把手拉钻,几颗手工打造圆盖儿锲形铁钉,外加一柄手锤,这些就是他们的全部工具。当然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们手里的那把手拉钻:一截儿小孩儿手臂粗细的圆形木头,下端用箍夹的方式安装一枚钢制菱形钻头,就构成了钻的主体;木头钻体上盘旋缠绕着一根皮条或是麻绳,绳头两端连着一根尺许长的木制细长拉动形钻弓,就构成了手钻的动力系统。需要对镰刀或是木锨的木柄进行钻眼儿时,只要将钻头部位对准要钻洞的部分,一手按压可以旋转活动的手钻顶部,另一只手拉动带绳的钻弓,来回拉扯,那钻头就随了钻体左右转动,并将木头上钻出一小堆碎木屑来。这时匠人们边吹木屑,边拉动着手钻的钻弓往深里钻,不一会儿,一个标准的圆孔就钻好了。那卖镰或木锨的匠人熟练地安好镰刀头或是木锨板儿,然后用特制的圆盖锲形铁钉进行一番敲打铆制,一般都是钻两个眼儿并铆制两个铁钉,以保证物件的牢固性,至此,一把好看且实用的镰刀或是木锨算是完成了。买卖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桩生意也就此完成。而在一边作为看客的我,则还沉醉在刚才那完美的钻孔、穿制、铆接、装钉的工艺里。直到若干年后看到一部关于锔(音jū,用铜铁等制成的两头有钩可以连合器物裂缝的东西,称“锔子”)碗的电视节目时,我才知道那些手工匠人手中所持的钻孔工具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金钢钻”,也才明白了俗语中常说的那句“没有金钢钻,别揽瓷器活儿!”的真正含义!

  看完了卖镰刀、木锨匠人的高超手艺,也见识了成排成行摆放待售的各样农具。沿街随熙攘的乡人一路行来,走到河泊另一边的畜禽交易场所。这畜禽交易无非就是农村常见的牛、马、驴、骡、猪、羊、鸡、鹅,这猪、羊、鸡、鸭、鹅还好说,多是以个儿或是斤两论价,可那牛、马、驴、骡这些大型牲畜的价格形成机制就不那么简单,要综合牙口(指牲畜的年龄)、体型、蹄形、营养、性别、有无疾病等诸因素进行综合评判而后定价。不懂行的人,是不敢贸然进场来买这样一头大型牲畜的,在那时候,一头大牲畜的价格可基本上是全家人一年的收入。所以,想买牲畜的人家准备购入一头大牲畜时,也多会请了一些各自大队懂行些的老把式来进行反复挑选相看,有道是“上看一张皮,下看四只蹄”,先从牲畜的表相特征上入手,再对牙口、营养、有无疾病等状况进行一番详细检查。看准后才会进入议价环节。这时候,在市场里来回活跃着的“牙行(或叫牙子、牙人,指农村牲畜交易中对买卖双方进行说合、介绍交易,并抽取佣金的中间人。)”就会迅速介入其中,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在这一行当里混迹许久的良好洞察力,在买主和卖主之间进行沟通说合,以促成这笔交易,来收取佣金,说白了就是掮客。

  这牲畜交易市场自古以来的规矩,就是买卖双方不能直接谈价格,买方看好牲畜后,要先和“牙行”表明价格范围。因为人多嘴杂,交流不以语言方式进行,而是在皮袄底下或袖子里面摸指头进行谈价,这谈价和过程相当于商业机密,其它人不可知晓。底下买主与“牙行”摸指头谈好价格后,卖主却并不能看到谈的什么价格。这时“牙行”过来再与卖主以同样的方式谈,用指头在底下告诉卖家,人家愿意出多少钱,看你的心思能不能成交。这时候卖主心里也没底,因为牲畜都是看着卖,相差三五百基本都算正常,况且都是依据眼力看着卖的,彼此又都不是内行,只好先把买主稳住,看能不能再多要几个。这时“牙行”又转到买主那里,又是一番摸手指头进行还价。一番摸索讨价后,若都接近彼此心理底价,愿意成交,则一单生意就这样促成,“牙行”收了自己应得的中间费后,便去着手寻觅他的另一单“生意”!当然,这些东西在当时我是不可能看懂的,自然也不会明白其中的奥妙。只是好奇于怎么会有一个年纪略长的“热心人”,忽地从人群中冒将出来,还一个劲儿地和买卖双方在袖子里“握手”,还以为是他们双方的什么亲戚呢!

  庙会的喧嚣与热闹早已随了记忆沉入历史长河的深处,离我们渐行渐远。故乡的肖河也在流淌了数千年之后早已经断流,河泊理所当然就变成了小镇人的垃圾场,再无了干净与宁静,亦无了热闹与喧嚣。卖农具和牲畜的农人都已经老去,并带走了属于他们那个年代和时期的农具手工制作技艺,一并随了那流逝的肖河水淌进历史深处,成为一代小镇人的记忆。

  如今,小镇人端午节依旧还是要过的。不同的是,原来的传统在年轻一代人心中淡了许多,代之而来的则是多了些粽子和放假的商业气息。五月初五的庙会也还在,只是换了地方,远离镇内原来车水马龙的热闹处所,搬到新建的北山祖师庙前面的开发区,沦落为纯粹的商品交易会,而且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规模日小,再无往日的宏大和浓重的节日气息。我不知道,在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下,这传统的庙会还能坚持多久;我更不知道,包含着浓重历史和民俗气息的小镇端午,除了新流行的吃粽子之外还能给我们的后代传承些什么!这是小镇的悲哀,更是国家的悲哀,还是制度与文化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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