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语者抒情散文(2)

时间:2021-08-31

  二

  村子里很少能见到老房子,老房子似乎成了那些逝者的殉葬品,老人们都走了,老房子也没了,那些土筑的墙头和小巧玲珑的小门楼,还有那泡在雨水中的红莹莹的小枣只能留在记忆中了。丁字街头刻着泰山石敢当的灰旧的房山换成了红砖到底的新房子,前脸都贴着白色的瓷砖。很多人走在街上也不认得了。我时常在街上走走,光与影子的交叠中,一切都那样陌生。

  站在母亲的坟前,眼泪少了。人到中年有了更多的感悟,生老病死是规律,有谁能反其道行之呢?堂舅过世时,远在呼市的文友来石,我没能赶回来给他送行。其实很多时候,人生两难。半年多了,堂舅的坟上长满了青草。花圈的竹子骨架还在,塑料花却早已变形,颜色也不再艳丽。去年的这时节,我和妹妹去看望堂舅,一看到床上骨瘦如柴的堂舅,我们都哭出声,这还是那个胖胖的弥勒佛一样的堂舅么?堂舅真的是一个失语者,妗子教他喊我和妹妹的名字,他的嘴颤抖着,吃力地张得很大,却发不出声音,眼里滚动着泪花,干柴似的手哆嗦着。

  我的两个表弟都很孝顺,轮流值班帮着妗子伺候堂舅。可堂舅终于没熬几个月。我答应过堂舅给他送行。那时候,堂舅整天笑眯眯地,隔着柜台忙着给我的孩子拿夏宝酸奶和喔喔佳佳奶糖,我几个表弟媳妇都不拘他,说他偏心眼。堂舅摸着没胡子的下巴哈哈大笑,说:“我死了,外甥女是真想,真哭。你们是假的!”说着笑着,扭动着胖胖的身体,弯腰拿了糖块给孩子们分。

  堂舅的小卖部被大表弟翻盖了,宽敞明亮了许多,货物也更充足。表弟不放羊了,脸色白皙了很多,却不像个庄稼人了。

  小卖部的邻居是药铺。徐家人,也是我远房的一个老姥爷。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是新农合的一个场站。看病能报销,是梦一样的好事。因为吃药能报销,所以来来去去的人很多,不像以前病得捱不下去才看医生。

  堂舅离世我是有心理准备的,但还是止不住的心痛。堂舅年轻时在村子的宣传队,是《渡口》和《逛新城》的主角呢。这样一个嗓音洪亮爱热闹的人,竟然不能行动,不能说话,该怎么活呢?

  大堤下不远是堂舅的坟,他守着他的父亲,大爹大娘。村里更多的坟隐在青纱帐里。而我母亲坟前的大杨树已独木成林。这些土里刨食,窨子里度日月,却没住过好房子的乡亲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