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院子抒情散文(5)

时间:2021-08-31

  对于院子来说,一天的开始或许还不是大门开启的吱呀声,而是卖豆腐的刘家大嫂的吆喝声。她的声音高亢中带着甜味,随着这种声音从院子后面的斜坡上下来,四周的空气里就仿佛有了一种漾动的波光。一天的结束或许也不是放牛娃打着飞脚鞭着牛往家赶,而是猪郎倌兼光棍的王三脸上那落寞的表情,他的公猪刚给院子里的一头母猪配过种,他看不惯公猪在配完种之后那副趾高气扬而又不听使唤的样子,一边用条帚将簸箕拍打得山响,一边大声地吼骂着。他和那头公猪缓慢行进的步履离院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的,还有太阳的余晖。

  岁月似乎并没有加深院子的衰老,那灰色的瓦和土黄色的院墙一直在太阳底下明亮着,还有那一溜溜沿着墙根奔跑的绿色的草和一朵朵不时闪现的野菊,它们的清新和如泪眼般汪汪的露水在一个人的意识里几乎是无处不在。衰老的只是人,或者说人的衰老总是走在院子的前面,这更像是一个错觉,但它是真实存在的。即便是如此,人的衰老也只是院子明亮的一部分。

  双目失明的元奶奶七十多岁了还自己到井台上去打水。她行走得虽然很慢,但脚下的每一步都是那样地从容不迫,她决不会因为脚下的一块小石子而绊倒,她瘦小的身子也不会因某个台阶的突然出现而摇晃,她手中的铝皮脸盆像长了眼睛,在牵引着她走向低矮的井台。随着她的身子勾下去,井里的水晃荡起来,她那张满是皱褶的脸也跟着在井里晃荡。一些青苔升上来又沉下去,几只有几分透明的小虾米倒退着身子,一眨眼的功夫就隐没到幽深的角落里去了。元奶奶逝世的那天,院子里没有一点关于死亡的气息和迹象,像往常一样,元奶奶打完水之后,就搬了一把藤椅坐在井台边上晒太阳,那天的太阳暖烘烘的,元奶奶晒着晒着像是睡着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