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江河畔散文

时间:2021-08-31

  弋江镇有新老两座大桥。南北相望。老桥河畔一派人间烟火。逢年过节,老桥人流不息,常有弹棉、杂货和挑担卖老物件的乡村生意人。卖老物什的人也就那么寥寥几人,都年约古稀,似乎都留有长长的银须,老脸布满沟壑,像犁铧耕过的土地。货箱固定在一对稻箩口上,俗称——货郎担。粗细针线、大小纽扣、扎辫子用的蓝绿麻绳、小剪刀、指甲钳子、手电筒等等,在两面货箱子里有序铺开。货担老人也不推销,叼根烟,皴裂的手惯性地夹起烟嘴弹落掉烟灰,沉默地看着来往的人,烟丝在草帽檐子下迂回——犹如是集会上的一尊展品。沧桑寥落的样子,一如他们挑起货郎担子踽踽独行迈在回村的小路上——他们是乡村文化最后的一批守护人。

  桥身东西横跨,东属于文昌。文昌这头沿河的建筑比较散落。除去零星的几座砖瓦楼民居,最为抢眼的要数那一面较长的红砖墙面,好像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厂房的背面,虽然早已被时代废弃,但是这一面沉淀着岁月的红墙搭配着这座深灰色老桥,却完美地显露着上世纪的风貌,这个角度仿佛是一间文昌的岁月之门。红墙的沿角下延伸着的几节靠水石阶,顺着河道蜿蜒。由南向北的河水时缓时急,浪花依依。那一道暗刻在红墙中间的水印,时常能让依水而居的人们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惊悸画面。

  然而,每每走在老桥上,挖沙机的轰鸣不绝于耳。那种撕裂的贪婪声不分黑夜地冲击着桥两岸。挖沙机像一个霸道的入侵者,残暴地用了毁灭者的姿态,粗大的黑胶吸管像一只只巨大的毒蚊子,游移在河道清润的肌肤上。被叮后的那块,遗留下一垒垒干涸的石沙,像一座座堆积的巨大坟茔。临桥远看,老桥的左右河道中间像一条凸在水中曲折而去的堆堆坟场,埋葬着河流以及依河而居的乡村和草木流动的悠久灵魂。这些深刻在河道中的无数疮疤,像极了一些人丑陋的面貌,他们贪婪的灵魂亦永远堆积在那垛垛沙石当中,成为另一种被世间唾弃的坟茔。以往河道清澈、平滑以及浪卷淘沙铺两岸的景象已经隐没在河道天空的寂寞里和当地人的叹息追忆中。两岸的居民面对着流淌着他们岁月的母亲河,在遭受着如此致命伤害的面前,他们有着怎样的心灵交集,我无法从他们沉默的表面来判断。沉默有时是又聋又瞎的废人。河流依然流动,在凸起的沙石堆两侧疾徐,在凹下去的一窝窝巨大的水凼子之间盘旋,而这些弯曲的水流像找寻故乡道路迷途了的游子,它们在凌乱,它们在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