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我的月子散文

时间:2021-08-31

记我的月子散文

  儿子出生在2003年4月下旬,正是全国上下打响抗击“非典”战役的初期。

  预产期之前一周,先生请假赶了回来,准备和我一起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可预产期都过了3天,我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双腿却肿到膝盖,只能拖着先生的大拖鞋,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异常笨重的身子;更要命的是,超声检查胎儿脐带绕颈好几圈,羊水明显减少。妇产科的同事建议我立即住院剖腹产。

  先生陪我办理入院手续,做相关检查。晚上我留在病房睡,因为担心他不习惯医院的吵闹睡不好觉,把他赶回了家。临回家前,他拍着胸脯保证:老婆,辛苦你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明儿你从手术室出来,我一定捧着鲜花迎你。

  半夜刚过,同病房收进一位羊水已破的待产妇,疼得哭爹喊娘,觉自然是没睡好。先生在部队按时就寝搞习惯了,缺一夜瞌睡跟要他命一样,庆幸把他给逼回去了。又多少有些失落,什么人嘛,叫你回去你还真放心回去,一点儿也不懂女人的心思。

  母亲从县城赶了来,和先生一起送我到手术室门口。给我打麻醉和做手术的都是我的同事,故而没什么紧张和担忧。一切进行得也顺利,麻醉后不到半小时,孩子就取了出来,高主任托着孩子给我看,笑着说:恭喜你啊,白白胖胖的小子,好漂亮哦!

  上午十点多的阳光,明媚又清新,一束透过小玻璃窗,聚光灯一样打在儿子的小脚丫上,他胖乎乎娇嫩嫩的脚趾头,犹如半透明的玉雕。我的心瞬时就要融化了,原来,这就是做母亲的感觉,这就是拿千金也不换的幸福!

  儿子被包好送了出去。等我被推出手术室时,我直接傻眼了,别说没有鲜花,母亲跟先生一个都不在——他们,他们因为孩子,居然忘了还有我这个生出孩子的人——那颗快要融化的心,须臾又冻成拳头大小的疙瘩,而打过麻药,又在被羊水浸湿的手术单上一动不动躺了一个多小时的身子,似乎被掏得空空如也,即便是盖了几床被子,我也忍不住打起摆子来。

  果然,等同事们把我推进妇产科病区,吆喝着接病人时,母亲抱着孩子,先生小跑着才迎了上来,手里连狗尾巴花也没有一枝。我不声不响地盯着他,他笑得眼睛眯成缝,额头上的抬头纹一如刀刻一般,不停地搓着手说:以为你还要一会儿才得出来,尽顾着小家伙了。我还是不作声,眼睛一眨不眨地逼视着他,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带着招牌式的笑容说:哎呀,我一高兴就给忘了,真的给忘了,对不起呀!

  我掉转头,懒得理他。同病房的女人顺产没有生下来,又去剖腹产,落在我后面回病房。清清瘦瘦的男人一把把又高又壮的女人抱上床,并从推车的搁板上取过一大束火红的玫瑰,递到女人面前,说:老婆,你受苦了!

  一旁听着的我把头别到另一边,追求我时手捧鲜花站在医院门口傻等的那个人呢?发誓要对我一辈子好的那个人呢?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似的悲哀,抑制不住地漫上心头,带着体温的液体顺着面颊无声地滑过,沁入嘴角,又咸又涩。

  许是心存内疚,先生照顾得倒也算体贴。我生产过后身体虚弱得很,汗如地下泉水,从全身遍布的毛孔一刻不歇地往外冒,不到半个小时睡衣准得濡湿。先生兑好温水,绞了帕子,给我细细地擦,小心地换睡衣,没有一点不耐烦。看睡衣实在换不过来了,又跑到街上买来几套,清洗晾干备用。

  看他忙前忙后,任劳任怨,我心里的那股怨气,才多少平息了些。

  婆婆的到来,好似在滚烫的油锅里洒上了那么几滴水。

  其实,与婆婆隔得远,一直相敬如宾,相安无事。我甚至幻想过爱屋及乌,与婆婆像真正的母女一样相处。只是,许多事,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怀儿子两个多月的时候,身体单薄的我动不动发生低血糖,查房三天两头晕在病房,完全承受不起住院部超强度的工作负荷,又接连出现过两次出血,急需人照顾。妹妹那年读高三,正处在人生的关键时刻,我是不能自私地把母亲接来照顾我的。最后,先生说让婆婆过来。

  婆婆二话没说,就来了。姐夫是入赘的,已算高龄的姐姐当时也正怀着孕,婆婆能丢下姐姐来照顾我,说心里话,我还是挺感激的。只是,我显然还没作好与婆婆和平相处的心理准备,纠结和烦恼接踵而来。生活习惯、价值观念等的差异暂且不说,一向快人快语的婆婆,说话变得吞吞吐吐拐弯抹角,今天跟我讲先生他们家族在村里人单势薄,明天又说怀孕期间脸上斑多多半是生儿子(我恰好从怀孕开始脸上变得斑斑点点),后天又说“酸儿辣女”(我怀孕期间嗜酸)……差不多天天都有新花样,再愚笨的我也明白了婆婆的心思,无非是想要抱孙子!

  对此,我不置可否。婆婆不死心,继续把话题往这个上面引:你们医院自己的职工做B超不要钱吧?要啊。那一般怀孕多久可以看出孩子是男是女呢?三四个月吧,但国家明文规定超声检查不能用来鉴定胎儿性别的。那你是学医的,你自己能看出来么?——看不出大字不识的婆婆还会步步为营。我敷衍说,我又不是学超声影像专业的,哪看得懂哦!

  本来,我想要的是女儿,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嘛。先生的意见是生男生女都好,他明白孩子的性别是由他们男人决定的。我也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不都是我的宝贝么?可是,婆婆这左一出右一出的,搞得我紧张兮兮压力山大,没有一个安稳觉,梦里总是自己生了女儿,被婆婆和先生他们家人奚落并赶出了家门。偷偷跟先生抱怨,他也只是吩咐我不听就是,没有其他安慰的话,或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一头还没按下去,又冒出新问题。母亲生我和妹妹,都没有什么奶水,听一些老人说这个是带遗传的,我隐隐担心到时自己跟母亲一样,不能用自己的乳汁哺育自己的宝贝。平时,这种担忧也只是深埋在我个人的心里。婆婆却毫不留情地给我一锄头刨了出来,今儿给我讲他们那里谁家的媳妇生了孩子没有奶水,明儿又给我讲奶粉喂孩子又麻烦又不安全,再过几天又整出一个什么发奶的秘方……我都快疯掉了!下了班都不愿回家,在街上晃来晃去,直到不得不回。吃了饭就想关灯睡觉,免得听婆婆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