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了,以致厌倦了,再也许是生活过得太安逸平淡了,缺少激情和碰撞,以致迷失了方向。当一年又行将末梢的时候,才会发现有多少未完成且注定完不成的人生试卷要去面对,而想去努力挣扎挽救,余下的时间却只够在试卷上签注自己的名字了。这是我对中年困惑的自我描述,如果还可以再描述得更严重一点,那现在的我就是一个彻夜不归的赌徒,当天将拂晓,却已输得连孤注一掷的勇气都没有了……
如此种种,这些莫名的困惑愁绪与雾霾混合在一起,且越积越重,与时俱增,我能想到的解脱办法只有逃避。最初,我以为繁华的城市里才会有雾霾,当我驾车疯狂地朝城市的边缘冲去的时候,我发现郊外与城市唯一紧紧联系的纽带恰是雾霾,那成片成片白里带灰、灰中带黄的细小颗粒物把城市、农村、另一个城市像连环扣一样无缝对接了起来,任凭你加多大的马力都冲刺不出去,如果再孤身往前折腾,甚至会有连车带人被吞噬的危险,于是,我不得不灰溜溜地无功折返,重新戴起口罩和目镜,与鸟兽合群,与妖魔为伍,以求靠伪装保全自己。
我被困惑所囚禁的这座城市,是太阳直射点够不着又靠得很近、终年不见雪的那么一个地方。纬度越高的北方能享有分明的四季,而在这里,一年春夏秋三季就能轮回,所以生活就会有了些许的缺憾。每当进入十二月,北方人开始严肃地入冬时,这座城市的上空热闹非凡,北方寒流与热带气团在此撕杀争霸,你方唱罢我登场,下方的城市则开启了不伦不类模式,落叶枯枝能与繁花盛果并存,短裙衬衫更与大衣绒袄共舞,街市上所能见到的景象大多与季节无关,尽管隔三差五气象预报都在摇旗呐喊史上最强冷空气的到来,可这个世界一直是一个不称职的巫师在吹哨指挥着一群拖沓的男女,哨声一响,人群里前后左右乱转一通。我是人群中反应比较迟钝的一个,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转,只好麻木地站在原地不动,当最后大家又转回到我不动的方向时,我就侥幸地赢得了最终的投机。当这种投机越来越多地带来了胜利,投机就成了一条铁律。那些忙于乱转的人见我投机赢得这么轻松,却没有人学我,只会像观赏奇葩一样向我投来一瞥惊讶的目光,然后继续踩着哨声的节奏乱转。
我与这座城市磨合了十余年,最后这座城市是原样不变,我却被磨合得面目全非。幸好,我更多的时候总是把自己隐藏在住所之内,少与世事争不平。但尽管如此,很多时候生活却不能如意地平静。我所藏身的生活小区就经常风波不断,业主与物业之争常常势如水火,有好事的业主乐此不疲地串联声势,以拒交物业费相威胁,这一斗就是数年。数年间,我是为数不多的如期缴纳物业费的'业主之一,于是,在这一纷争中,我又躺着中枪,成了众多好事业主眼里的奇葩。可奇葩也往往能够收获意外的好处,有一年的某一天,物业经理神秘兮兮地找到我说,他从某处弄到了一棵名贵的苏州雪梅树,想栽种在我家窗台下的那块空地,问我意下如何。此等好事,我肯定是欣然应允。第二天,果真几名工人在物业经理的指挥下开着吊车,麻利地把一棵高大的雪梅树栽种在了约好的位置。
雪梅树喜寒,且有不下雪不开花之传言,可这座城市里八十岁以上的老人都未曾遇到过下雪,如传言属实,这棵雪梅岂不是成了活寡树!尽管物业经理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到冬天必定开花,我还是心存芥蒂,担心它不开花而成为多余的摆设。于是,那年我特别盼望冬天、盼望下雪。下雪自然是盼不来的,但农历腊月一到,雪梅果然守信而开,并且是那种一夜的怒放。清晨推开窗,一阵清淡的雅香扑鼻而来,眼前豁然一片艳红,那情景真是美不胜收!此后,我的书房有了个好听的名字——“梅香书屋”,我在书房里看书作文,一抬头看见梅开朵朵,所有的视觉疲劳都会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惬意和无尽的遐思。
然而好景不长,那棵雪梅树只在我的窗前暂留了一冬,第二年便被市里的权贵人物相中。物业经理是个十足的生意人,遇到这等拍马屁的好事,哪还管我万般的阻拦,用一棵桂花树便将雪梅树又硬生生地强换了去。虽然那棵换栽的桂花树也是桂花中的精品黄金桂,但每到花开时节,花香太浓,闻久了易导致鼻腔过敏,以致我的窗户都不敢常开,最终,我还是让物业经理移走了之。
没有了雪梅树,我的“梅香书屋”就虚名无实了。再后来,我脱离了文字工作,陷入了这个城市的灯红酒绿中,从此没有了回头路,书笔也难得触摸,“书屋”便渐渐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最后悲哀地沦落成为堆积生活杂物的储藏间。而我,在经历了无数的物欲横流后,仍然最为迷恋曾经的那抹清淡雅香,也许,那远去的梅香,正是我中年困惑而迷失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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