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打着节拍,生命又长出了一层年轮,倚在窗前,我注视着深邃的暗夜,思绪驰骋、飞扬。
校园、学友、故事,宁静的夏夜,我开始回味、遐思。牌楼初中的夜,也如现在的宁静,四季的风一波又一波漫过校园,我独享着宁静中的这份安然。
牌中,与牌楼河紧紧缠绵在一起,石墙、铁门,围起一片安静的天地。两层红砖楼,6间教室,教师宿舍、学生寝室前后并列着,一条长长的过道,廊檐上悬挂着大铁环,笨重,有锈迹。铁环声悠扬,在岁月的深处敲打,无数次漫进我的耳际。
有些老旧了的铁门,紧闭,一侧的老香樟,佝偻着身躯,粗壮,遒劲,根治在校园内,以绿叶对根的情谊,和枝繁叶茂的形式呵护着学子们。三年里的每个日子,树下欢愉着我的身影。校前的田野、远处的矮山、牌楼河、河滩,还有小路,在阡陌中交错,纵横。
刘河街,毗邻着校园,青石街面,两排瓦房峙列着,两溜木门铺面,青苔爬满了墙角,屋檐上飘摇着几株狗尾巴草,街巷逼仄、幽深,行人三三两两地过,我背着泛白的黄书包,穿越它的身体,阳光从铺面顶端落下来,悄然地走,身影被拉得很长。
乌龟,懦弱且孤独的代号。他住在街的尽头,街上的人一直这样称呼他。他的身板粗壮,且矮小,乍看上去,像一个“冬瓜”。他多少年前就是一个人了,我不知道他怎么跟感情的弱者牵扯在了一起,我、街上的行人、顾客和我所有的学友,没有人知道深埋在他心底的故事。
校园的夜很静,熄灯之后更加凄清。失眠的夜晚,我时常听见夜莺的啼鸣、布谷鸟的叫声、周围起伏的虫鸣。微弱的天光从破旧的木窗落进来,也会听见乌龟的歌声随着这光、这夜激荡,陪伴着一个失眠少年无数个烦躁不安的夜晚。一个人的日子有些孤独,一个人的孤苦总需要学会自我疗伤。他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是对命运的控诉,还是为了黑房子那盏孤独的灯火?
田蛙打破初夏的沉默,亮开激情的嗓子,为夏天唱诵抒情。我在教室里聆听,神思,也有情不自禁的悸动。课间,我们经过长满青草的田埂去河滩上操,田间忙碌着农人的身影,禾苗和着夏风,摇曳,婀娜。
夏风,凉爽,随着泥土的馨香、稻花的香气、田蛙的聒噪,驿动着少年的心灵。乌龟,弓身在菜地的深处,我们成群的经过,他会安静的伫立、凝望。
辽阔的河滩、清澈的河水、凄凄的芳草,牌中的三年时光,我喜欢一个人在河边漫步、静坐、沉思。求学的日子很枯燥,常用走动来打发晚自习前的时光。农家的孩子日子苦,粗布衣衫、黄球鞋,吃咸菜,饭量大得惊人。晚餐时间,河边蹲坐着捧着饭缸的少年们身影,飘在上空的流云,载负着懵懂的心事,飘向远方。
独处,无边的寂寥,思绪漫无方向。河水向上游伸展着肢体,我们有时会光着脚丫子,蹚着水向上游走。牌楼街,距离牌中两里地,我以这种方式开始了人生第一次远足。数着河里游弋的鱼儿、圆润的卵石,也学几句岸边牛儿的哞鸣,那些触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而今滑向何方了呢?
校园内有一处荷塘,课间休息,我会在池塘边,踟蹰,看着荷叶冒尖、长大,荷叶田田,我细数着池塘上飞舞停驻的蜻蜓。在绵绵秋风秋雨的秋夜,我经常听到李义山“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叹息,他枯瘦的身影,独自彷徨在悠长而寂寥的荷塘。
也有月光,在荷塘上方洒下一汪月色。岸边的那颗老刺槐冒出一丝绿芽,光阴又长了一个年轮,青春,通过唇边渐浓的绒须述说着一个少年的成熟。红霞般的双颊,打开了豆蔻年华少女的心事,神聚的目光,写满少年儿郎的躁动,在那个荷塘、河滩,熙来攘往着青涩的身影。
我在黑板上抄作业,用粉笔尽情抒发,以拉杠、爬杆、打篮球、跑步证明我的健康和活力,我也会拿一斤饭票换回一包东海牌香烟在经常有女生出现的地方去抽,表明我的洒脱。晚饭时间,室友们四散而去,我拿起那个国风牌口琴,躲进空落的寝室吹奏,带着青春的稚嫩,吹奏出一个少年内心的秘密和忧伤。而同坐一桌的校花,我始终也没敢正面看一眼,那封埋在心底的情书,任其落满尘埃。青春的忧伤随着时光一起苍老,那个校花,如今又花落谁家了呢?
四季的风一波波卷过,昨日悬在校园上空的明月,是否也将记忆停留在了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