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清明,同事们聊起祭祖。我本对节气和祭祖等事从不放于心,往年祭祖也是父辈们召集后,权当履行一项工作,走形式过场而已。有同事对已故亲人发之于肺腑思念,勾起我对已逝祖父的回忆。
祖父长得清瘦细长,爱清爽,时常穿青色的大襟衫,理一头全白向后的短发。小时由于家道没落,没读几年书,到解放后再上了几年的夜校,平时,茶余饭后总捧着本书看。祖父写的字颇为不错,平时经常喜欢涂涂写写。亲朋、邻里逢年过节的还常请他涂上几幅联什么的。说他是老农民不太像,肩不能担、也不能扛几斤。听父亲讲祖父年轻时就没多少气力,生产队时,人家挑一担谷子,祖父连他们的一箩分成两小箩都感吃力。在我看来与过去落魄的私塾老先生倒有七八分相像。
孩提时我家和三叔、小叔同住在一个地方,六间青瓦顶的平房一字排列在江堤埂上,从门前望,“之”形的江如同玉带,在雾季宛如人间之仙境。三叔与小叔的院子中间有颗直径半米的老杏树,袓父也记不清是啥时种下的了,半个世纪定是有了的。树枝在离地面二米左右的地方分四五个丫,展开有十多米,如一顶巨大的“罗伞”,“罗伞”遮住了炎炎夏日的炙照,这里就成了纳凉的好地方,也是我们一帮小伙伴嬉戏玩耍的天堂。
祖父在农闲时也常在这歇息。躺在马榻椅上,旁边小凳上倒上一杯茶,一手摇着把棕扇,一手埲一本书。兴致时也与人在树下拼上几回棋。没见过他挑担时的狼狈相,光看他此番光景,倒是惬意得很。若是心情好,还会给我们一班大小不一的孩子讲讲什么红楼梦、三角演义等片段,尽管听得似懂非懂,但我还是蛮乐意听他这些的。
最令人头疼是,祖父常在我们几个在杏树下玩的起劲时对我们喊:“差不多耍够了,一人搬一把椅子 、一张小凳,好做作业啦”此时,对不爱读书又懒做作业的我来说“罗伞“下又成了“地狱”了。在我拖拖拉拉、拿这看那消磨时光的时候,冷不防在身上某处挨上祖父一下打,耳边又传来“可恶”的三字经:“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口而诵,心而惟.....”我顶一句,非得读书才有用?祖父马上又来一句“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又念赵恒写的励学篇(当然这也是后来才知的):“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我也真不知他是读书学的,还是后来书中看来的,听多了到如今我还记得“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 等等”。祖父念完就会说:“读书学习要有恒心,要一边读,一边用心去思考。要把心思都用到学习上,才能真正学好,现在不学将来怕是‘船到江中补漏迟’呀!” 现在想来,祖父念叨的是对的,歇学后踏入社会后真是好些后悔当时浪费了大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