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妮子,楞是不会睡,还不如我一个人睡自在!”
祖母的这几句关于我不会好好睡觉的台词我在多年后都能倒背如流。可是祖母仍是抱怨之后晚上依旧让我给她熰脚,仍是对我的“今夜要好生睡”充满梦幻般的期待。
其实我一直都挺乖的,只是睡着以后的事由不得我做主。我想到一个办法,尽量让自己晚些睡着,尽量等祖母睡着了以后再睡着。于是每每在熄灯后我的目光仍在那间白天就显得有些阴森的拖房里游移。拖房的顶上有块明瓦,那块明瓦是长方形的,正像是我和祖母睡的这张床缩小了的形状。我每晚都等着外面的月亮正好升到这块明瓦的上空来,或者一颗星星缀在明瓦的上空。
可是总来不及等到星星月亮过来,我就一枕黑甜了。睡着以后的事真的由不得我做主了——好几回我在祖母的自言自语里醒了过来:“这妮子还真是不会睡觉,一睡又睡横了!”
那时的身高还抵不得床的宽度。也不知怎么整个人就横睡在被子里,和祖母的身子几乎成垂直角度了。而且要命的是,我的双腿全架在了祖母的肚子上。
“这妮子,也这么瘦,脚骨都把我硌疼了。”
我在朦朦胧胧中听到祖母的话,睡意全消。但在失去参照的黑暗中我不能判断自己究竟是睡在了哪个方向。于是我悄悄用手摸摸祖母的身子,然后迅速窜到跟她相反的那头去。
有时我难得一个晚上规规矩矩没有乱动。可是次日清晨又免不了祖母这样的责怪——“唉,人家都说小孩子身上火气重的,这妮子身上咋一点火气都没有,睡一晚到天亮双脚都是冰凉冰凉的!”
好在冬天终于熬过去了,在其它的季节,尤其是夏季,我跟祖母每晚的睡眠要自在的多。至少,祖母不用担心我会蹬掉被子,而且祖母常常会兴致大发地给我讲关于直脚野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