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爸爸和他伙计们的开的砖厂倒闭了，父亲就转去广东打工还债，还是进红砖厂，做“技术总监”兼驾驶推土机，工资比厂里一般工人要高出许多。这一去就十几年。我读高三时，爸爸才又转回本地的砖厂做；年纪来了，人在外，水土不服。

　　有一周末，我去砖厂向爸爸要钱。爸爸已吃过饭，就借来一辆摩托车，搭我到圩镇的大排档吃炒菜。我坐守饭桌，他就跑去监督厨子炒菜，指点唠叨：牛肉切薄点，苦瓜用盐腌一腌。吃过饭，他说我头发长，得剪一剪。虽不大情愿，但还是剪了；剪了一个小平头。他在一边和发型师吹嘘：“要高考了，准备成大学生了，整好一点给他喔！”我才觉察，爸爸也挺长舌的。

　　高考结束，那年秋天，爸爸特地向厂长请了几日长假（真很少见），送我去桂林报到。路上，我想起爸爸第一次带我出远门，那时我多崇拜他；这时候，他却不自信了，喃喃的道：“要记住一路上的标记喔，等你自己回家时……”去到学校，等我安顿好，他到底呆不下去，交代我好些事情，就返回了。夜里的火车，我送他，从车窗看他找到位子，放行李，坐下，向我摆摆手，眼睛、嘴巴眨动了，好像喊我回学校。火车开了，我举起手捋捋额前的短发，泪也流下来。

　　后来，我毕业、就业，成家，妹弟嫁娶……爸爸辗转于不同小镇的不同红砖厂，始终像砖厂里的一盏昏黄的窑灯，想见的时候就亮在那里，愈加昏黄朦胧，但依然让人心暖、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