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余光中评大陆文化现状(5)

时间:2021-08-31

  我希望保持汉字的纯粹,不是不受外来的影响,而是汉语的主流美学要维持。有了这点底气,吸收外来东西无所谓,像唐朝也吸收外来的东西,夜叉和涅槃都是外来语。那时候中国文化健全,中文底子好,现在文化跟语言的底子虚了,就很危险。至于预防中文生态恶化,我觉得应该似乎教科书选好的文章,课外活动或社会文化团体要掀起什么运动时,尽量提倡流畅生动的中文。

  环球时报:您怎样看待汉字的繁简之争?

  余光中:以前大陆为了普及教育或写起来方便,采用简化汉字。我在台湾看报纸都是繁体字,笔画多的一眼扫过去,猜想它是什么字,谁会睁大眼睛看“凿壁偷光”的“凿”字哪里少一笔啊?而且我自己写稿也会写简体字,我的诗往往是手稿就登出来了,也没有引起多大的祸害。

  可是如果你要学历史、学考古、学文学等,用简体字是行不通的,像大陆到处的碑文还是古体字,很多人签名也不是写简体字。当然笑话也是有的了,大陆的一些人为了表示对我的尊敬,特意把我的名字写成繁体。结果“余”字写成有“食”字边的,以为我这个“余”是简化的结构。我太太姓范,有人写成更繁杂的“师范大学”的“范”的繁体字。

  当然从单纯的美学角度来讲,还是繁体字比较漂亮。比如头发的“发”(髮)字,上面的部分有三撇好像头发,左边部分好像梳子,多么形象啊!现在简化之后,出发的“发”也是头发的“发”。

  环球时报:您在中山大学教授翻译。对于文学翻译,您认为应该遵循的原则是什么?

  余光中:如果是一般知识性的翻译,可以随便一点,能达意、让人家读懂就好了。可是如果是文学作品的翻译,至少要清通,而不能写得含糊混杂,甚至不通。所以文学的翻译还是要讲究,一定得有文学的水准才行。  我在大学毕业后三四年就翻了《凡·高传》,之后过了20年出版社又要出,我再一看太西化了,就花了一年时间整个修改了一遍,改了一万处以上。修改什么呢,举了例子,比如说“事实上,他是个坏人”这句,也算过得去,可是我不满意,“事实上”是白话文流行以来食洋不化、不中不西的说法。我常跟学生讲,你能想像贾宝玉跟林黛玉讲,“林妹妹,事实上我是爱你的”吗?(应为“其实我是爱你的”———编者注)

  (来源:环球时报,作者:余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