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我太太从台北来,可不能跟她说,”之藩再三叮咛,“她常会闹失眠。”
看来牛蛙之害,有了接班人了。
烦恼因分担而减轻。比起新来的受难者,我们受之已久,久而能安,简直有几分优越感了。
第四年的夏天,隔壁搬来了新邻居。等他们安顿了之后,我们过去作睦邻的初访。主客坐定,茶已再斟,话题几次翻新,终于告一段落。岑寂之中,那太太说:
“这一带真静。”
我们含笑颔首,表示同意。忽然哞哞几声,从阳台外传了上来。
那丈夫注意到了,问道:“那是什么?”
“你说什么?”我反问他。
“外面那声音。”那丈夫说。
“哦,那是牛——”我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因为我存在看着我,眼中含着警告。她接口道:
“那是牛叫。山谷底下的村庄上,有好几头牛。”
“我就爱这种田园风味。”那太太说。
那一晚我们听见的不是群蛙,而是枕间彼此格格的笑声。
一九八○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