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文学创作和生态美学思想(2)

时间:2021-08-31

  这位天生的诗人、自然的使者,在他的大多数作品中漫溢着自然的全美情绪。不仅具有浓厚西方近现代人文主义气质和浪漫主义的神韵,同时也还表现在植根于深厚的中国文化之中。比如,从历史上看,中华民族是个特别喜欢月亮的民族。月的原型意象在中国古典诗词中有着更为悠久的历史和更为丰富的表现。徐志摩的心中似乎也有一种“恋月”情结。月亮作为一种爱情的象征物,在他的心中永远是一种美好的凝结。在徐志摩的作品中,颂月、恋月、赏月、玩月屡见不鲜,正好与其爱情的赞美诗句形成珠联璧合的内在勾连,构成了徐志摩诗的灵魂。他在《西湖记》中描写道:“三潭印月――我不爱什么九曲,也不爱什么三潭,我爱在月下看雷峰静极了的影子――我见了那个,便不要性命。”又说道,“昨夜二更时分与适之远眺着静偃的湖与堤与印在波光里的堤影,清绝秀绝媚绝,真是理想的美人,随她怎样的姿态妙,也比拟不得的绝色。我们便想出去拿舟玩月;拿一支轻如秋叶的小舟,悄悄地滑上了夜湖的柔胸,拿一支轻如芦梗的小桨,幽幽的拍着她光润,蜜糯的芳容;挑破她雾彀似的梦壳,扁着身子偷偷的挨了进去,也好分赏她贪饮月光醉了的妙趣!”这段极富美感的话语,自然是诗人的话语,渗透着华夏文化的传统审美观。徐志摩的一生因袭了中国古代士大夫好“游”的传统情结,在“游”自然山水的过程中践行着自己的审美理想。他说:“我是个好动的人;每回我身体行动的时候,我的思想也仿佛就跟着跳荡。我做的诗,不论它们是怎样的‘无聊’,有不少是在行旅期中想起的。我爱动,爱看动的事物,爱活泼的人,爱水,爱空中的飞鸟,爱车窗外掣过的田野山水。星光的闪动,草叶上露珠的颤动,花须在微风中的摇动,雷雨时云空的变动,大海中波涛的汹涌,都是在触动我感兴的情景。是动,不论是什么性质,就是我的兴趣,我的灵感。是动就会催快我的呼吸,加添我的生命。”因此,在他短暂的生命轨迹上,留下了无数行走的身影。他的确是个行者,一个游吟诗人。从安第斯山脉逶迤的翠绿到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间的康桥,从俄罗斯的贝加尔湖畔到印度洋上的秋月,在“阿尔帕斯与五老峰,雪西里与普陀山,莱茵河与扬子江,梨梦湖与西子湖,建兰与琼花,杭州西溪的芦雪与威尼市夕照的红潮”之间尽情地飞走,陶醉在大自然的湖光山色之中,感受自然天籁的智慧与美。他曾多次把自然比做一大本绝妙的奇书,每张上都写有无穷无尽的意义,现有的道德教育里每一条训条,都能在自然界感到更深切的意味,更亲切的解释。为此,只要学会了研究这一大本书的方法,才能够了解他内容的奥义,人们的精神生活才有资养,人们理想的人格才有基础。在他的作品中充分地表达了他对自然强烈而真挚的爱。他写道:“生命的现象,就是一个伟大不过的神秘;墙角的草兰,岩石上的苔藓,北洋冰天雪地里极熊水獭,城河边咕咕叫夜的水蛙,赤道上火焰似沙漠里的爬虫,乃至于弥漫在大气中的微菌,大海底最微妙的生物;总之太阳热照到或能透到的地域,就有生命现象。我们若然再看深一层,不必有菩萨的慧眼,也不必有神秘诗人的直觉,但凭科学的常识,便可以知道这整个的宇宙,只是一团活泼的呼吸,一体普遍的生命,一个奥妙灵动的整体。”他从自然界中玫瑰是玫瑰,海棠是海棠,鱼是鱼,鸟是鸟,野草是野草,流水是流水,各有各的特性,各有各的效用,各有各的意义上,感受到“万物造作之神奇”,“相信万物的底里是有一致的精神流贯其间”。他认为,自然给人类最大的启迪尤在“凡物各尽其性”的现象。一茎草有它的妩媚,一块石子也有它的特点,万物皆有生命,自然界生生不已,变化不尽,美妙无穷。所以,“懂了物各尽其性的意义再来观察宇宙的事物,实在没有一件东西不是美的,一叶一花是美的不必说,就是毒性的虫,比如蝎子,比如蚂蚁,都是美的。”⑧徐志摩的自然观,体现出对于生命存在的敬重和热爱,希望生命平等和尊严的一致性,没有凌驾于之上的人类中心的立场和态度,甚至反对以功利主义和纯粹科学主义的眼光看待自然万象,他主张生命万象的平等、自由、和谐的存在,主张所有生命形式的友好交流。理想主义和诗意体验的美学态度跃然纸上。他对大自然的爱是全身心的,他的作品表达了真诚的对自然的虔敬与崇拜,他将自己的全部心灵寄托于构成自然的万物之中,表达了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种少见的中西合璧的浪漫主义的自然全美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