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网络经典散文(2)

时间:2021-08-31

  四

  这天夜里我做了好长好长的梦,梦见五婶抱着小孩,五叔与她争夺,她始终不肯撒手。也是这天夜里,我伯母还有我的妈妈婶婶,一起陪五婶去医院生孩子。

  一直到第二天深夜,妈妈才回家。我听见动静,披衣而起,我问妈妈五婶和孩子都回来了吗。妈妈欲言又止,只是点头,然后又匆忙离去。我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期待,我想立即起床去看五婶和孩子。但门外漆黑,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空气沉闷,看来要下大雨了。忽然暗处传来猫头鹰瘆人的鸣叫,我吓得立即反锁房门,打开所有的灯。

  第二天妈妈爸爸回家了,爸爸无精打采,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妈妈则双眼红肿,一把拥住我失声痛哭。过了好久妈妈才告诉我:“你五婶生孩子,大出血……她走了……”

  “她走了!”我重复妈妈说的话。

  “她走了?”我又怀疑地问了一句。

  “别人生孩子都没事,她怎么就走了呢?”我再次喃喃自语。

  “妈妈,我不信!医学这么发达,不就生个孩子吗?”我大声地喊叫。

  “妈!让我去看看她吧!让我见她最后一面吧!”我已经失声痛哭。

  “莞尔!我的孩子!你不能看!你……你还太小,等你长大就懂妈妈的心了……”妈妈又急又痛一时不知如何表达了,她拥抱着我,任凭我的鼻涕眼泪湿了她的衣服。

  后来我才明白妈妈不让我见五婶的原因,原来她与我奶奶一样,到死都睁着两只眼睛。由于大出血,使她脸色苍白如纸。她刚生完孩子,又出了太多的血,致使她到离世,都没提上新买的送老衣。妈妈怕年少的我受到惊吓,阻止了我见她最后一面的念头。

  五婶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她挚爱却来不及看上一眼的儿子。那一年她才二十一岁,青春年少,风华正茂。五婶死的时候太年轻,又太惨烈,陈姓的老上司不让入祖坟,于是就把她孤零零地葬在村西头的一片荒地上。

  五婶走了,孩子暂时交给我姑姑抚养。五叔从此又没了家,经常喝酒,满大街晃荡,醉了就睡在街上。从来不操闲心的爷爷,此时为五叔操碎了心,逢人就央吿,帮忙给五叔再找个媳妇。

  五

  五婶的突然死亡,让五叔从幸福的顶端跌进痛苦的深渊。他每天捧着酒瓶子哭,任凭我父亲他们如何劝说,也不管用。我那木讷的爷爷变得精力十足,像是睡了多年终于缓过神了,一个劲儿地往村东头李媒婆家跑。

  我爷爷精神抖擞,很有范儿地大手一挥:“你们弟兄几个,妯娌几个,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给你家五兄弟找个媳妇儿,否则老五就没命了。”

  于是这一年,我们老陈家经常放下手中的活计,一心一意给我五叔找媳妇儿。那家伙,亲戚托亲戚,亲戚托朋友,朋友托同学。我四叔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两条腿的人。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这年的腊月,我五婶死后的第三个年头,终于又给我找了个新五婶。

  眼看就要春节了,我爷爷说等开春儿再办婚事儿吧。我五叔大声说:“不行,春节前必须把事儿办了!”

  看来我五叔想媳妇儿真是想疯了,对我五婶的情意全放下了。

  我大伯领着头,摊钱出力,总算把我新五婶娶到了家。听妈妈说,这个新五婶结了两次婚,都因为没有生孩子离了婚。我五叔不在乎这个,他有儿子,我们老陈家人多,反正他也有根儿了。

  新五婶个头也不高,还有一点婴儿肥。白白的皮肤,细眉细眼,秀美的发际线挺高的,看起来很清秀的样子。由于没有生过孩子,她的腰枝如春风中的杨柳。

  新五婶如她的外表一样,很会撒娇,嘴巴特别甜,见了人不笑不说话,跟谁都有共同语言。她一出门儿就有熟人,特别会唠嗑,一唠就是一上午。我脑海里,死去的五婶的形象又逐渐清晰起来。她那清澈的月牙眼,秀挺的鼻梁,红滟滟的嘴唇。我奇怪五叔,他有没有想过我那短命的五婶。

  我大姑有了孙子,寄住在她家里的小堂弟就被送了过来。小堂弟像极了他死去的娘,眉梢眼角,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小堂弟很活泼,很招人喜欢。我五叔抱着他,指着新五婶说:“喊妈妈。”

  小堂弟甜甜地喊:“妈妈!”

  两朵红晕飞上了五婶的脸蛋,她有几分尴尬,几分羞涩,毕竟她前两段婚姻里都没生过孩子。

  晚上,床上突然多了个孩子,五婶和五叔都不习惯。尤其是我五叔特别贪床第之欢,俩人动静大的时候,小堂弟醒来,一轱辘就坐起来,弄得俩人好不尴尬。五婶总是嘟囔,不久小堂弟就跟着爷爷住了。

  就这样过了半年,新五婶那里传来喜信儿:她怀孕了。

  六

  这个消息像插上了翅膀,很快半个村庄的人都知道了。女人怀孕很正常,但五婶前两段婚姻都是因为不孕而离的。当然,真正的爱情不是为了传宗接代,这只能说明五婶没遇到对的人。

  最得意的还是五叔,他不分场合,当着哥哥嫂子们的面说:“看看,还是我的枪好使唤吧?”我父亲伯伯都尴尬得没了话。我妈妈婶婶们都在替他们打算着:再生个女孩儿,和小堂弟正好做个伴儿。

  大二的寒假,我坐在回家的车上还想,新五婶的身子该笨重了吧?也有六个月身孕了吧?如果怀个男孩,小堂弟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呀。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问妈妈,五婶怀的男孩女孩呀?妈妈叹口气说:“你这个五婶可是不简单,这半年不到,她已经怀了三次了,谁知道她唱得哪出戏呀!”

  “什么唱戏呀?怎么就怀了三次呢?”我不解地问。

  妈妈说,你这个新五婶这半年啥都没干,怀了三次据她说都流产了。一天到晚净躺在床,吃喝都在床上,你五叔像伺候奶奶一样,伺候着呢!我听了也没太在意。整个春节我也没踏进五叔家一步。因为我那死去的五婶还住在我心里面,我怕触景生情,惹出愁绪。

  等到来年的五一长假,我坐着老乡的顺风车到了家。大伯家的堂嫂吿诉我,五婶又怀孕了,她还说是男孩。我高兴的同时又替小堂弟的未来担忧,我悄悄问四婶,新五婶真的怀个男孩吗?四婶撇撇嘴:“估计又快流产了。”

  四婶算的真准,五一假期没过完,新五婶又小产了。她哭天抢地,把在外边打工的五叔也招来了。妈妈和婶婶们只好提着鸡蛋去探望,三婶说:“这啥时候是个头呀,这是今年的第二篮子鸡蛋了。”

  四婶说:“你就知足吧!起码这次怀了三个月,中间还省一次呢!”

  我也跟着妈妈她们去探望。五叔正端一大碗的红皮鸡蛋,放在桌子上,然后开始给五婶剥鸡蛋壳。再看五婶,再也不是一年前嫁过来的模样,春风摆柳的细腰不见了,婴儿肥成了十足的双下巴。她正大口地呑咽着蛋黄,五叔及时递过来一碗小米粥。

  大伯母叹口气:“唉!过得真够滋润的。”她声音不大,还是被她身边的我听见了。小堂弟见到我们都过来了,怯怯地站在门口不进来。我向他招招手,他依然站在门槛外,咬着手指甲,瞪着一对清澈的眼睛,望着我们,再看看我五叔。

  五叔从碗里拿出一个红皮鸡蛋,向四岁的儿子招招手。五婶的脸马上拉了下来:“那么小的孩子,一天吃一个鸡蛋就行了,吃多了营养过剩。”

  四婶一把抱过孩子,把鸡蛋装进孩子的罩衣口袋里:“孩子吃多了就营养过剩,你吃多了光发粗不发长呢!”五婶的脸又阴又怒,强忍着不出声。五叔说:“五婶正养身子,可不敢生气。”大家不欢而散。

  我担心小堂弟,我们离开后他会不会受委屈。从他怯怯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平时这个妈妈待他不会太好。

  “你们说她一直怀孕,一直流产,她想要怎样?”大伯母问。

  “她只想表达她是个正常的女人,表示她也会怀孕呗!”四婶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若是单纯的不孕,想必她那两个前夫也不会离婚,现在这年代,男人不一定会在乎这个。”三婶分析说。

  ”不行!不能让她这么下去,这样咱们立夏(小堂弟的乳名)也跟着受罪。”大伯母说。

  怎么惩治她呢?妈妈她们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