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的散文

时间:2021-08-31

  青春的理想最难忘,青春的岁月不变样,至少在回忆中,是不变样的。每当我忆起过去的学校生活时,总会想起一个叫“阿香”的人。自1999年离开校园后,我再也没看到过她了。不知道,当年曾心怀梦想、一心精进的她,如今到底怎么样?毕业十五周年聚会时,班里五十六个同学,联系上的只有三十多个,来参加聚会的只有二十来个,我真真验证了“人生像一场聚会,聚着聚着人就少了”的话。我非常渴望看到阿香的身影,辗转问了好些人,却仍然没能联系到。人海中,她是否也会偶尔忆起我这个当年的“假小子”?

阿香的散文

  一

  阿香和我们一个寝室。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只看到尼龙袋,没看到人。原来,袋子太大,人被压得不见了脸。几个同学连忙过去帮她,袋子下露出张脸来,硕大的眼镜快掉到鼻梁下去了,汗涔涔的额上,头发粘得紧紧的。她忙不迭地说着谢谢。“霍,牙齿好白!”我心里嘀咕。这是阿香给我的第一印象。

  寝室的生活很新鲜,室友来自三湘四水,忽地聚到这个小小的屋子来,总也有说不完的热气腾腾的话题。不出三五日,大家就打得火热。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到哪都是一串,上食堂吃饭也好,一道去碱厂洗热水澡也好,我们都勾肩搭背的。阿香是个另类,她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寝室里有离家近的同学,每周都从家里带各种吃食来,你带了豆干炒肉,她妈给做米粉肉,我则是一罐辣子鱼,摊开来,好比百家宴。其余人都凑上来热热闹闹地打“牙祭”,香气钻得人口水直吞。阿香好像没看到一样,一个人躺在上层床铺,吃着从食堂打来的饭,调羹和铝盒碰撞着,一下一下的。有人喊:“阿香,这里有菜,你来尝尝。”“我有,刚打的,你们吃啊。”声音细细地传来,阿香头都没有探一下。大家便觉得阿香无趣,和人合伙不来。

  这些议论,我不信阿香没听到过,但她似乎不介意。在全寝室的人熄灯后兴奋地聊着班上某某男生、某某男老师时,阿香却不声不响,她趴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什么。好几次我想上去看个究竟,可每次念头一起,又轻轻被掐灭。“人家爱干嘛干嘛,你这人蛮爱管闲事的。”我在心里批评自己。

  直到有一天,我在校报上发现了“新大陆”,“宋佩香”的名字赫然在目。我一口气把文章读下来,心里顿时生起惊叹:“哟,这呆子,难怪不跟我们玩,原来在玩这高难度的活。”我把报纸带到教室,像报童一般高声地叫卖这一“新闻”。正准备上晚自习的同学都围了过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叫着,有人喊着“这个要她请客,还瞒着我们呢!”、“阿香,请客!”、“请客,阿香!”声音此起彼伏。

  阿香从书堆里拿出眼睛来,她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叫喊是嘛原因。待到听明白,她脸都红了。原来白脸皮子变红脸皮子也是蛮有韵味的,我看到了在灯光映照之下,一张古代美女一般的微红的脸,想起了水莲花的诗句来,和她刚来时那张灰汗混和的脸相比,这张脸可生动多了。

  呆子阿香从此走进了我心里。

  我开始留心观察这个离群的姑娘。有一次,趁她出去,我特意爬到上铺去看。她的枕头边尽是书,新的旧的,而且都是文学类。怪不得,怪不得她不喜欢和我们泡一起,原来有这些个爱物陪伴。亏了她在那么闹哄哄的寝室也能看得进书,那副比酒瓶子盖盖还要厚些的眼镜就是这么看出来的。

  我心里有了底。我特意观察过阿香的书,她的那些书,都用了平整的牛皮纸包了,包得极为周正,像个艺术品一般,书页子一点褶皱也没有。书中间还夹了些不知道名字的树叶干花,闻着有淡淡的香,和那略微泛黄的纸张正好相匹配。这情形在我心里引起极大震撼。因为平素在心里我得意自己是个爱看书的人,但没想到,阿香对书的爱护讲究会有这么精心的一套活。想想那些被我翻过后十有八九变成了“油渣子”的书,脑里不禁闪过“遇人不淑”的词来。有好些次,我看到阿香抱了书出门,或是抱了书回寝室,嘴角漾了微笑。她穿行在人群中间,像一尾不惊动一丝水纹的鱼,步子轻盈,齐耳的黑发被风扬起,有一种美的感觉。瞅那背影,似乎只差一套五四时期的学生服了。若是穿着了蓝色对襟衣,黑色的摆裙,估计阿香会让众人的眼睛体验一回穿越的感觉吧。我站在楼道内默默地想。

  二

  和阿香真正的交集,缘于我们共同喜欢的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也看得起我。尤其是写了一篇《没有句号的文章》后,我的名字在课堂上被念的频次明显多起来。老师是个爱才的人,无论是哪位学生,只要是对文学感兴趣,他都会添火加柴,帮助大家燃起一团热火。他向文学社的老师推荐了我和阿香。没多久,我们成为班里首批加入文学社的学生。

  像溪鱼入河、雏鸟初飞,海阔天空的感觉很叫人愉悦兴奋。我喜欢文字的天空,不爱到数字的世界里摸爬打滚。专业课偏偏是枯燥无比的各种数字,我每一次上完,都头晕眼花。幸好还有文学这支调味剂,不然我会疯掉的。阿香在文学社的表现跟在寝室的表现,完全两个样。这让我非常惊讶,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大的区别?我搞不懂到底哪一面才是阿香真实的一面。社团活动有来自全校二十多个班级的不同学生,我和阿香是里面的小鱼小虾,但她的活跃程度让她很显眼,倒是我,原本很善谈,初到文学社,却生了几分拘谨和局促。

  像一株久旱的植物,忽然逢到甘霖,我咕咚咕咚只想喝个够。在文学社老师的引导下,图书馆成为我课余时间最常去的地方。有时,阿香会和我讨论某个人物,或是对一个情节的看法。她的态度很主动,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打趣说:“你呀,书读多了,小心把眼睛读瞎,那就再也看不成书了。”阿香竟然嗔起来,小拳头擂了过来:“瞎了我就赖上你,要你读给我听。”哈哈,实在不可理喻,平时在寝室寡言少语的阿香原来还有这么顽皮可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