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爷散文(3)

时间:2021-08-31

  棣爷家的小姨,管棣爷家的那位姥姥叫娘,管棣爷却是叫叔。小姨的爹呢?我姥姥说,小姨的爹在她娘怀着她的时候就死了,是肺病。棣爷的媳妇也早就死了,也是肺病。那小姨要管棣爷叫爹多好,我说。小孩子,别顺嘴胡咧咧,姥姥作状要打我屁股。棣爷只是你小姨家的房客。“房客,”你懂吗?

  我不懂什么叫做房客。但我知道,棣爷住西耳房。明明小姨和她娘住着三间高大的正房,三间正房有一间终年空着,棣爷却始终住低半截的西耳房。耳房,应该是给驴住的,是给碾子、磨预备的,是用来放柴禾、农具的。只有吃饭的时候,小姨喊三遍,“叔,吃饭啦!”小姨的娘喊两遍,“她叔,饭要凉咧!”棣爷耳房的门方才吱呀一声开开,他在门口慢慢地提上鞋,把铜烟斗安置在小凳上,这才去正房的堂屋吃饭。

  棣爷的生活颇热闹了一回。那会儿,我已经读初中,憋着劲儿考大学。东院姥姥家来了很多的亲戚,说是来自南方的某个省份,论亲缘,都是棣爷的子侄辈。他们来的目的,是接棣爷回家,所谓叶落归根。就算棣爷要把媳妇的骨殖一块儿起走,也不嫌麻烦,死得再早,也是一家人。一家人,祖宗永远都是认的。棣爷被说动了心,横下里却杀出老信。生产队分了地,老信早不当队长了,可他还是一街上的土皇帝。老信说来的那帮人没安什么好心,硬是把人家给赶出村子。棣爷不置可否,他说,人老了,哪块黄土不埋人。

  千里寻亲事件之后,棣爷可真当了一回村里的新闻人物。网络还没时兴,但人肉搜索却在村里大行其道。话说当年,棣爷在北京是做买卖的,小姨的爹棠爷则在燕京大学念书。棠爷好吸烟,欠了棣爷铺子的钱,却跟棣爷成了朋友。棠爷把自己的远房妹子介绍给棣爷当媳妇,两家沾了亲带了故,欠账一笔勾销。城里闹兵荒,棣爷跟着棠爷来乡下躲着,棠爷却卧病不起。棠爷临终托孤,棣爷就再也没离开我们的村庄。话说当年,棣爷的买卖,那可是大得没边。买卖铺的车队,车粼粼马萧萧,从棣爷的老家到京城,来回不断趟儿。棣爷文武兼备,手眼通天。买卖突然关张,赔得挺狠,但攒下的银子一耳房都装不下。话说当年,小姨的娘,那是大家闺秀,柳眉星目,美若烟花。棣爷的媳妇,满头疥疮,一脸白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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