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十三节鞭回首散文(2)

时间:2021-08-31

  依旧在附近县市的村庄里表演。表演完毕,由专门的小徒弟向乡亲们作揖,要求赏钱。赏钱多是二分,五分的硬币或纸币,满一角的都少见,或者第二天到人家家里讨,窝头,米面都可以。给不给,给多少随人家的心,家家都闹饥荒,自个儿还没得东西填肚子呢。他不搞特权,得到的东西大伙均分。揣着几个窝窝头、一点米,路子再远,也要赶回家里。我奶奶,还有年幼的姑姑、叔叔靠父亲的所得捱过了最艰苦的年月。但是他没能保住我爷爷的命。我爷爷常年卧床养病,又倔得很。病重的时候,只喝淡的能照出人影来的稀粥,拒绝吃父亲带来的饭。当他老人家最后想补充点体力,可以多看几眼他的亲人们,可是连嚼食物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是父亲最痛苦的事。

  班子后来解散了,他倍感失落,更觉得有负师傅的嘱托。联产承包责任制轰轰烈烈地展开了,大伙攒足了劲儿,伺弄自己二亩三分地;他也忙,庄稼收成不比任何人家差。日子宽松不少,在师傅的祭日里,父亲已经有能力买一瓶奢侈点的酒去坟前看望,以此安慰自己和九泉之下的恩师。

  后来我常见他耍鞭,自认为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我几乎忘了看人,只见鞭子似蛟龙上下左后急速翻飞,勾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最后一招必是腾空一跃,鞭子直甩,啪,重击在院里土地上,激起尘烟几缕,急急飞升,徐徐落下。我就知道耍鞭完毕,兴冲冲地跑到他身边,递毛巾过去。然后就端详被鞭子砸下的深深的长长的沟,羡慕得了不得。所以我家院子是和别家不同的,地面上处处伤痕累累,梧桐树干上横七竖八布满了鞭打的印子。母亲看不惯,他就笑笑,下次注意。

  种田人很辛苦,忙过一天,手脚都是酸软的,但是父亲必定和它亲密一会。这条鞭子是他生死与共的老伙计,早已有了灵性,融进了父亲太多的苦与乐。夏天的晚上,常兜头浇一桶冷水,至少要洗干净双手,换一身干净布衫,便拎着鞭子来到院子里。观众不多,有时仅三五位爱武术的乡亲,坐在我和母亲搬来小院的凳子上;有时只有我充当拉拉队长兼任唯一的观众,但丝毫不影响他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