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外婆散文(2)

时间:2021-08-31

  岁月如流水,我们兄妹像山里的竹笋一天一天往高里长,吃的多,用的也多,一大家庭的开销增加了不少。父母们便商量着农时在家务农事,闲时外出搞副业。我父亲和二姨父、三姨父各人凭着自己的技艺,时常穿梭于湘、黔、桂交界一带揽活,挣些小钱补贴家用。这原本是件好事情,但我外婆反对父亲们外出搞副业,说生活困难是困难一点,只要有吃,饿不死就可以了,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没个人照应,那更是苦。

  我父亲和三姨父会做木工,农忙时在家做农活,入冬后就外出帮人家起楼房。二姨父小时读过几天书,识得几个字,在村里当过生产队小组长,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所以他经常一年半载不着家,外出做副业。当然,他也时常会在某个傍晚,出现在村口,提个包包,大老远的往外婆家叫唤我们兄妹的名字。每每听到叫唤声,我们兄妹会飞一般奔向二姨父,抢过他背上的包包,伸手往里面掏东西。包包里总有一些糖果,糯米粑粑,新衣服之类,有时还有一大垛的猪头皮。只要有猪头皮肉,我们一大家子就像过了年似的。晚上,我们兄妹迫不及待地围坐在火堂边的那张木桌旁,等待外婆把一块块黄灿灿油亮亮的猪头皮肉分到每一个人的碗里,然后幸福满满地吃起来。

  那年夏天,雨水丰沛,田地里的庄稼疯狂猛长,菜园里的辣椒啊黄瓜啊,一天一个样,肥厚脆嫩,用手一掐,咯嘣一声,便断了。外婆对我二姨父说,今年庄稼的收成肯定比往年好,你不用外出做副业了,好好在家里跟孩子们呆着吧。二姨父说,今年风调雨顺,黎平洪洲那边的西瓜快熟了吧,我还是要出去,到那边去挑西瓜挣些钱。听说二姨父去贵州挑西瓜,我们兄妹便天天盼望着他早日归来。每天放学后,争着踩到外婆家那条摆放在木楼走廊栏杆边的长条木凳子上去,踮起双脚,贪婪地望着村口的那条土路,希望在傍晚的余晖中,看到二姨父的出现。可往往,我们只是看到上山劳作归来的村民。我们兄妹心有不甘,一直等到天黑透顶,外婆煮熟了饭,才推推搡搡进屋吃饭睡觉。但我们兄妹始终相信,二姨父帮人挑完西瓜挣到钱一定会回来的,一回来,我们就会吃上甜爽爽的西瓜了。可是那天,当我们一大家子又排坐在外婆的屋檐下盼望二姨父时,一个远房亲戚慌里慌张的跑来说二姨父在贵州那边死了。二姨父是摔死的,那天黎平洪洲下着雨,为了多挣些钱,二姨父挑了一百多斤重的西瓜,走过田坎时,重重的摔下了田边的坎沟里,脑壳撞在一块大石头上,人就死了。当时我们还小,不懂得生离死别,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事,听到二姨父死亡的'消息并没有悲伤难过,只知道二姨父没有回来就吃不了西瓜了,后来看到二姨妈瘫倒在了外婆的门框边上时才围了过去,哇哇地哭了起来。外婆抱着小表妹,定定地站在哪里,一个劲的劝着二姨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作为长者,家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外婆并没有慌乱,她以长者的镇定,处理好丧事的每一个环节,安抚好家里面的每一个人。

  二姨父的后事处理好后,外婆却病倒了,但在我们面前,她从不表露出过度的悲伤。她以一个老者豁达的心态坦然面对生活的风风雨雨、种种变数。然而自那以后,外婆的身体却一日比一日消瘦了,整个的人像一棵野树,慢慢地枯老了。

  后来,我们兄妹像一只只长硬了翅膀的小鸟,先后离开了外婆,读书或南下广东,到外面去闯荡自己的生活。放假或过节过年时,我们兄妹一回来都会聚到外婆家,挑水煮饭,讲古聊天,其乐融融,好不热闹。外婆端坐在火堂边上看着我们,一脸的满足。这样的日子,是祥和幸福的,可我们并不知道,这样团聚在一起的日子还能有多久,因为我们的外婆在一天一天地老去。

  在我们那地方,有这样的一个传统习俗,膝下无子,人老时,便由最近的房族人家负责养老送终继承家业。我外婆只生养有我妈三姊妹,无子续后。当老的那一天时,便只能按照寨上的风俗习惯,颐养在我远房的舅舅家里。我的舅舅,也就是我妈的堂哥,他是一个乡村小学教师,有知识有文化,在寨上是个体面人物,他也主动提出由他一家负责。开始,我外婆并不同意马上搬过去跟我舅舅一家生活,她说要等我们兄妹都长大成人后再过去,更何况现在身体还好,行动还方便。其实,外婆跟我们过惯了清淡苦寡的日子,不想到舅舅家去给人家添麻烦。在她的一再坚持下,舅舅没办法只能依了外婆,不过,生活上的一些用品和开销,舅舅会定期不定期送过来。舅舅家的那帮老表们也会经常过来和我们吃住在一起,我们几家走的越来越近,外婆非常的满足。几年后,外婆的身体每况愈下,眼睛看不清东西了,行动也不方便,舅舅便把外婆接了过去住在一起,打那以后,我们跟外婆在一起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了。

  那年七月,我从桂林读书回到寨上,看到寨上的一帮亲戚披麻戴孝,在舅舅家忙忙碌碌,我就知道,外婆不在了。外婆去世的消息家里还来不及通知我,而冥冥之中,我却赶到了。我知道那是外婆召唤我回来的,她永远不会忘记她还有一个在外求学的外孙。我两腿发软,跌跌撞撞走进家门,跪拜在外婆的灵柩前,万分悲痛地哭了起来。外婆啊外婆,您怎就走得那么急,儿孙们还想为您挑上一担水,吃一口您煮的饭菜。外婆啊外婆,这辈子,儿孙们欠您的恩情太多太多,下辈子再还吧,外婆!

  子欲养而亲不待。两年后,我师范毕业回到寨上教书,生活条件好了起来,但想到外婆,却阵阵心酸。如果能用吃皇粮的生活换回外婆,我会毫不犹豫去交换的,只要外婆健在,我宁愿继续过着往时那种清苦的日子,只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啊!

  外婆走了,她走得那么干净、利索,把一生的清贫,一世的苦难,都带走了,留下的,只有那栋老木屋。那栋老木屋,默默的站在村口处,长年累月遭受风吹雨打,苍老,脆弱,像似外婆那干瘪的身体。每当路过村口,我都要驻足观望,观望那栋承载着我们童年太多往事的老木屋,直至泪眼朦胧。后来,村上发生了寨火,外婆的那栋老木屋在大火中也化为了灰烬。也许,今后对于外婆的一切,只能存于心中的一片念想了。【我眼中的外婆散文】相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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