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优秀初中散文(2)

时间:2021-08-31

  谁想,半个下午的时间,我并没有和堂弟说上几句话,昔日的伙伴及其老人们,一个也还没见到,而堂弟把我当作远道而来的贵客,高规格接待,我的心中有些酸楚。

  凤凰山县国际酒店的超豪华,让我这个在大都市生活了30多年的人,感到有些意外。在我的想象里,我们这个昔日闻名的国家级贫困县,应该是没有这样的实力和必要,建成这样的酒店——看来,我是落伍者。

  丰盛的晚宴,没有激起我多少的食欲,我象征性地用筷子夹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一门心思地和堂弟拉话。

  “村子里的变化很大呀!”我寻找着话题,慢慢地说道:“要不是你回来,我还真不知道我就站在家门口,那个大涝池也不见了,我也找不见家门了。”

  “现在都富了,”堂弟认真地吃着饭菜,“现在村子里都是单户居住的,没有过去俩家或者三家住在一起了。涝池填了有十二、三年了吧,那上面住了十几户人家呢!”

  “怎么村里没见人呢?”我接着说道:“我下午回来时从村里走过,家家门都闭着呀!”

  “现在各村都这样的,”他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依旧边吃边说道:“要么就是都出去做活(打工)了,要么就是陪娃娃到县城上学了。咱们村的学校,也停办五、六年了吧。各村现在留下的,大都是七、八十岁的人。”

  “咱村现在还有谁在村里呢?”我有些急迫地问道。

  “祥林家的老姨了,今年82岁了,其他(各家)共有七八个人。”他还是那么认真地吃着饭菜,淡然地说道。

  “祥林?”我接着道:“祥林现在在哪里?他把老姨一个人留在家里行吗?”

  “死了,死了四五年了吧。”堂弟还是面无表情地边吃边说:“现在,他家就只有老姨一个人了。”

  “死了?”我一惊,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你怎么了?哥。”堂弟抬起头,茫然地望了我一眼。

  “哦,没怎么?”我语气平缓了一些,“你说祥林死了,我有些吃惊,他没有我大呀!”

  “叫老婆逼得活不下去了呀!”堂弟望了我一眼,“这人的命运谁也说不准。”

  “老婆逼的?”我紧接着问道。

  “是呀,娶不下个好老婆,死了做鬼,连个上坟的都没有,”堂弟慢吞吞地说着,端起汤碗喝了一口。

  祥林是和我们从小在一起玩大的,四个小伙伴中最小的一个。那时候他虽然最小,但却最聪明、最调皮而又最懂事。我们春天在麦地里剜荠菜的时候,别人剜过的地里,麦苗横七竖八地躺着,而他的地里麦苗直挺挺地立着,似乎人就没有进去过,为此,父辈们都夸祥林而骂我们;夏天我们在大涝池里游泳,捉青蛙玩,等出水的时候,我们三个满身污泥,衣裳尽湿,而他满身光洁,衣服整齐地放在岸边;秋天跟着大人们收获山里的果木时,我们是睡醒了才去,去了也是尽情地玩,干活是随着兴趣,而他却始终和父母一起进山出山,认真地劳动;冬天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我们堆的雪人就像残疾人,歪鼻子斜眼、缺胳膊少腿的,而他堆的雪人,样子好看不说,还用小煤块做成眼睛,用胡萝卜片做成嘴唇,远望就像一个身着白衣服的人站在那里。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他的点子最多,花样最多,虽然我们都比他年长一些,但他就是当然的老大,我们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我们进校上学的那一年,赶上了“文化大革命”。虽说在学校,但基本就没有书可读。从年龄上说,我们当时连“红小兵”都算不上,但整天也是跑来跑去地“串联”。在学校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是当然的“头”,全班同学整日围在他的身边。但后来,“革命”革到了他的头上——祥林的爷爷在民国时期,曾在“乡公所”当过文秘,解放后,又参加了革命工作——在县政府办公室当写作员,被当作混进革命队伍的“奸细”清理出来。很快,他们全家被划为“黑五类”,爷爷受不了这样的屈辱,自逝而亡。跟着奶奶也被斗死。父亲以“父债子还”的当然身份,整日被拉出去游街、批斗。在一次艳阳高照的夏天中午被批斗后,高烧不退,到傍晚时刻就咽气了。

  家庭遭此变故,祥林成了家里唯一的男劳力。他离开了学校,回到家中,年仅十岁的他,从此开始了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人生活。

  那些年,当我们放学回来时,总是看到他跟着村里的大人们一起,从山里参加劳动归来,或者在自家的自留地里,和母亲辛勤地劳作着。冬天穿着棉花露在外面的破棉袄,夏天基本就是光膀子,肩上扛着比他身高还长的劳动工具,一声不吭地担水、锄地、施肥、拉车……见到我们,只是微微笑一笑,很快低头就走了。

  懵懂的孩提时代,我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觉得他很可怜,可是,我们又帮不了他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帮。

  后来,年龄稍长的时候,在寒暑假参加农业生产劳动,看到他劳动很好,对他很是崇拜,仍然是帮不了他什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流逝,我们也在一天天的长大。尽管我们的思想意识有所改变,但在当时,我们对生活的、对人性、对人生的认识,还是停留在当时的社会意识形态。唯一能帮助他的,就是偷偷地给他一点细粮白面,或者几毛钱的零花钱。

  1976年,“文化大革命”结束,我们也同步高中毕业。

  十年的学生生涯,并没有学到多少有用的科学文化知识,唯一带来有价值的,就是年龄增长了十岁。

  1977年,我参军来到了祖国的大西北边陲。

  谁想,这一走,基本就和家乡远离了。

  参军后,我因为救落水儿童立功一次,被推荐上了大学,然后,就深深地扎根在这里了。

  那时候的信息传递方式,基本就是书信,在与父母的信件来往中,除了互报一下自己的情况,没有多少多余的话题,所以,祥林的事我一点不知道。

  以后在父母的安葬葬礼上,我没有见到祥林,也更没有功夫去打听关于祥林的情况。

  所以,祥林,在我的脑海里,基本是空白的。

  “哥,你又怎么了?”堂弟喊道。

  我被堂弟的喊声惊醒,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