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生平:风景与田园(3)

时间:2021-08-31

  黄昏已逝,月亮初临,静穆的夜色已隔离了尘世,浩然在松风与幽泉间独行,不觉已到达鹿门了。鹿门的月色照亮了烟雾缭绕的古树(诗人用了一个“开”字,而不用亮字,顿时神韵即出。另“开”字有禅意之感觉,如“开悟”等。“开”字在此还有隐逸之风,而且诵读起来口感也更好一些),他感怀良久,驻足留恋,因为这也是汉末隐士庞德公的居处啊。当年他采药不返,从此走上了寂寂隐者的道路,而今夜,浩然又走在了这条先人曾走过的幽渺道路上,他的心绪是沉静又热情的。空阔的夜晚,广大的天地,唯有他一人在这长长而寂寞的松径间独来独去。这是他选择的生活,他向往的生活,同时也是他清远而闲适的日常生活。在此,我还想到俄罗斯诗人勃洛克的诗句:“道路轻轻飘向远方。”那是俄罗斯人的浪漫之声,而非“幽人独来去”的汉人之禅声。

  一天的功课已在风景中做完,“夜归鹿门歌”成全了他内心的任务。

  除了享受清嘉寂静的风景之外,孟浩然也欢喜田园生活的小小热闹与欢愉。在《过故人庄》中,他为我们送上了另一幅景致:“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中国人的理想生活是什么呢?就是田园生活。陶潜开其先河,之后可谓自成一个流派。它不仅影响了代代诗风之一种,同时也影响了中国人的实际生活。近人丰子恺、林语堂、周作人等也乐于其道,作过多种论述,这里单表《过故人庄》。老朋友已摆上了鸡肉与米饭,请我去他乡间家中作客。那儿绿树与村舍合二为一,别有兴味;城郭外的青山悠悠横斜。而此时,欢乐的高潮来了,我与老朋友凭窗对坐,把酒闲话。窗外是和平的打谷场和清芬的菜地。欢乐在继续,浩然与老友在流连光景、共叙家常。直到分手时刻,浩然还依依说道,待到秋气爽朗的重阳节那一天,他会再来饮酒赏菊。  笔者以为此诗五、六句写得最为传神、细腻,乡间美好风物尽在纸上,读后不觉令人掩卷向往。“话桑麻”化用陶潜《归田园居》二句:“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这虽是一般乡间的家常话,但吟来极为自然妥贴。

  浩然这首诗出语平凡而恬淡,正合孔子所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同时,他还告诉了我们一个人生活的奥妙,那就是过古朴的田园生活并和谐地与世无争。现代都市人一天到晚无比忙乱,偶尔也去都市边上的乡村过一日半日田园生活,这种“农家乐”式的生活不正是对唐人生活的回应吗?另外,浩然的这一境界还令我想起了十六世纪陈眉公的一首《清平乐。闲居书付儿辈》,笔者在此抄录下来,作一个互文对举:“有儿事足,/一把茅遮屋。/若使薄田耕不熟,添个新生黄犊。/闲来也教儿孙,读书不为功名。/种竹,浇花,酿酒;/世家闭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