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汉语言说的初步研究论文(4)

时间:2021-08-31

  原初的语言就是诗。海德格尔认为:“诗乃是一个历史性民族的原语言(Ursprache)。”(19)这里,我们不拟太拘泥于海氏关于语言的形而上的意义范围,而是试图说明,有着深厚的文字造诣的作者在创作过程中对汉字本义的持执以及由此而形成的对原初状态的关注,对作品中诗意构成的重要意义。如《故乡》结尾处以“路”为喻的关于“希望”的表达:“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段诗富有诗意的表达,就是来自《释名》。《释名》云:“道,踏也,路,露也。言人所践踏而露见也。”(21)关于路的表述甚至影响到鲁迅杂文的诗意营构,如《生命的路》:“什么是路?就是从没路的地方践踏出来的,从只有荆棘的地方开辟出来的。”(22)这种对汉字原始意义的执持可能诱导作者对原初状态的关注。如《这样的战士》中关于战士的举着蛮人所用的投枪的人物造型、《社戏》中关于民间原始戏剧形态的观感等等。这些原始情境帮助着营构了鲁迅作品的诗意氛围。

  《故乡》大概是说“希望”的吧。“希”即“望”。“望”,《说文》云:“出亡在外,望其还也。从亡朢省声。”段注:“还者,复也,本义。”(23)“望”以“朢”为声。“朢”,《说文》云:“满月也。”(24)“望”“朢”原为两字,今则“望”专行而“朢”废,“望”兼有二义。《故乡》从“我”回到了分别了二十多年的故乡起笔,即“出亡在外,望其还”之意,定下某种回归的调子;但故乡景物的萧索又将这刚刚萌发的复归的意念压下。而闰土要来的消息,又使“我”儿时的记忆闪电似的苏生过来,一轮金黄的圆月瞬时照亮了“我”美丽的故乡。圆月的意象直接就是由“望”的本义之一“满月”的构意而来,是中国人心中的一种理想存在状态。至于与之对应的那月光下的海边瓜地上的英俊少年,如果荣格看了,定会惊叫:好一幅人类童年时代的狩猎图!将他视之为对我们民族的充满着生命活力的童年象征,不应算太牵强。但是故乡的辛苦、麻木、恣睢的故人似乎又使那月光下的少年变得暗淡。但结尾又想到希望,那深蓝色空中的一轮金黄色的圆月又在朦胧中清朗起来。从意识角度看,希望是在将来,是水生和宏儿,是进化的观念,是对世界思潮之推崇;从无意识角度看,希望是在过去,是那月光下的少年,是回归的意向,是对故有血脉之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