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赞美当然是动机扭曲、结果丑陋的。正如道貌岸然的小说家会通过所谓的采风和深入生活,进而虚构底层民众来完成自己的艺术创作一样,这是虚伪的,更是于艺术来说永远无效的。哪怕是整日混迹在上流社会的巴尔扎克、波德莱尔,当他们笔下出现如今仿佛已成为一道噱头的“小人物”时,那也是通过凝视和内心揉搓之后才变成作品中的人物的,而非我们臆想的这种简单粗暴的观察和体谅式的描写。我们见过太多的所谓的体察民情式的观察了,当你看到一个作家正在挤眉弄眼地告诉你盲人按摩的过程以及瞎子的残败生活时,那真是还不如一句“我来晚了”般更能打动人和接近生活真相呢。
蛊惑人心的情节和道貌岸然的体谅,可以是政治的,但从来都不是文学的。这只能成为拙劣的证据,而非艺术上的忠诚。说实话,即便已经读过近二十年之后,今天我再拿起《五魁》、《小月前本》这样的小说仍然会津津有味,那时的贾平凹是言之有物并且掏出来的都是自己地里长的,而到了《废都》就变成了野蛮的肆虐和孤独的膜拜自我,即便那时,也还能让人看出这是一位作家的用力之作,价值观的不妥不影响他在艺术上的发挥,而到了《高兴》这些小说,贾平凹变成一个好奇的、轻浮的观察者,不仅仅是所谓城市题材的限制,还有他对于陌生生活的不诚实观察和虚伪体谅。进入灾民临时帐篷握住老汉的脏手,这是政治家干的,显然我们的文学家抢夺了别人的地盘,哪怕你写的时候像路遥一样需要靠烟卷支撑焦虑脆弱的心灵,或者像阎连科一样写毕一部小说要对窗掩面而泣,那都只能是捡拾人家政治家玩剩下的。
我的忠告是,贾平凹与其如此在艺术上不思进取顽固不前且行且露怯,不如真正地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不是那种串门式的来到相亲家被唤两声“平娃”再吃上两碗油泼面就满足地摸肚扶墙离开,而是真的卖掉城市里的房产,彻底回到他言之凿凿无比热爱的村庄里。从用笔在格子纸里写写涂涂的作家,变成了一个在田间散步、在院里喝茶的闲人,这更适合一个打着艺术幌子充当名流的大师的晚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