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美食的故事(2)

时间:2021-08-31

(三)脂肪细胞攫食记

  上午10点钟刚过,我的主人——这位108公斤重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前,查看电子邮件。我栖息在他的肝脏旁,查看着他早上所喝饮料的代谢残留物:维生素水。此物美其名曰“营养强化饮料”,其实里面都是糖,我喜欢。它溜过了消化系统,在肝上安了家,肝把它转化为脂肪,直接送给了我,正合我意!

  这种时刻对于我们脂肪细胞来说都像是过节一样。运动可以把脂肪转化为肌肉,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如今,你在大街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我们。肥胖大军的人数越来越多,在全世界范围内,胖子比30年前增多了一倍。

  上午11点钟,他饿了。我有个任务是向大脑发出一种名为瘦蛋白的荷尔蒙信号,让身体感觉饱了。这项工作很重要吧,然而现在我就像是中东油井似的向外输送瘦蛋白,不过只向血液中输送,这样身体对于糖的摄入要求就会直线上升,而大脑却没有收到“你已经饱了,不要再吃”的信号,这也就是他经常在吃完饭后,时间不长又感觉饿了的原因。

  生活是香甜的,真的,但也不总是这样。记得40年前他还是个少年时,我和我的脂肪朋友们诞生了。那时候我要等一天时间才能储存一点脂肪酸。那时候对于我们来说是个艰苦时期。

  在一个正常的身体里,到青春期结束时,脂肪细胞就不再形成、增加了。但是,如果你变得肥胖了,体内的那些脂肪细胞就会增大很多,进而繁衍出新细胞。这样一来,我周围的空间就会变得拥挤。

  我很幸运,主人上大学时喜欢上了喝含糖软饮料,几乎每次午饭都要喝一些。这对我来说正是捞油水的时候,我每次都会从他的肝上攫取一点脂肪存起来。

  不久后,主人毕业找了工作,他每天又多喝一罐可乐,这时,我的好日子到了。你听,现在我的主人就打开了一罐可乐,一边吃着低脂肪面条,一边喝起来。问题是,只吃面条不蘸调料,能下咽吗?他可能会多吃些糖和盐来增味,这又为我把糖转化为脂肪提供了方便。

  这个傻瓜在上大学时,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参加体育比赛或骑车,那时他的大脑能接收到我发出的瘦蛋白警报,每当我试图膨胀一些,他都能忍住饥饿感。

  在一个周末,他喝了些啤酒和白酒,我立刻壮大了一点点。不过,他第二天早上吃的是谷类和一个苹果,然后就骑上了自行车。他的肌肉燃烧掉了所有多余的葡萄糖,我只好将刚刚养出来的一点儿胖身材收缩成了脂肪酸和甘油。我把甘油上交给了肝,肝又把它转化成了葡萄糖用以充当身体燃料。

  晚餐时,主人把身子堆在了椅子上,看着桌上的菜,有莴笋、番茄、青椒。蔬菜的纤维减少了他对糖的消化,有点儿不对他的胃口。“怎么吃这些?”他问。“这叫健康饮食。”他老婆回答说。

  这对我来说是个坏消息,但我了解主人,他打开了一瓶啤酒。我能从啤酒里捞取和可乐同样多的脂肪。酒里的乙醇是糖的衍生物,所以有一部分会进入肝脏,变为脂肪。

  大事不妙,他吃完晚饭后出去遛狗了,好在偶尔走走路是动不了我的储备的。而且我还因祸得福了,他遛狗回来后就坐下来看球赛,夜里他又吃了一些饼干,对我的糖分仓库是个小补充。午夜,他上床睡觉,我依然悠然自在。

(四)美食无贵贱 大多苦出身

  我一直憋着憋着,憋到现在,才肯讲讲大闸蟹。

  阳澄湖开湖的日子定在9月17日,明显是为了国庆和中秋赶工程。直到现在,大闸蟹才算真正到了好时候,母蟹四两,公蟹六两,可以四六不分,母蟹蟹黄渐成深红,公蟹蟹膏白糯迷人。

  北京吃蟹的餐厅很多,但如果单纯吃大闸蟹,最好买来不错的大闸蟹,回家清水蒸了,吃独食。如果在一个大饭局上,还是慎点大闸蟹,易冷场,本来插科打诨、觥筹交错,大闸蟹一来,众人都低头啃蟹,饭桌上发出碎碎的如蚕食桑叶的声音。

  如果想吃蟹宴,名轩倒是好选择。

  名轩在新世纪日航饭店顶楼,这里善于做蟹,其董事张志强被人称为“蟹王”,早在20世纪80年代他就在香港做大闸蟹生意。

  做蟹宴需要技巧,从前菜到甜品,处处可见蟹的身影,蟹膏蟹黄,蟹腿蟹螯,都可以取出来成为一道菜的点睛之笔,爱蟹又不得其法者可以尝试。

  吃蟹未必阳澄湖,不少地方都有好蟹,如太湖、固城湖、鄱阳湖等,蟹对生长环境有要求,一般是水质好,水底硬,有水草,湖面大,温度适宜。

  中国有三处产蟹苗,最好的是在长江入海口,崇明岛一带,这里的蟹苗品质最佳。福建沿海、锦州一带沿海也有中华绒螯蟹蟹苗,但品质一般。

  挑蟹不能看产地,还是需要凭手感,掂上去坠手,看上去腹部如瓷器般洁白,长相雄壮俊俏者,一般不会差。

  我想聊聊大闸蟹的成名史,要知道在十几年前,北方人实在不懂吃蟹,市面上也罕见到南方的大闸蟹。

  大闸蟹一直是地方流传的美食,在江浙沪一带流传。看清人笔记,凡是提到大闸蟹的一般都是江南文士。到了民国,大闸蟹开始在上流社会中流传,那时上海成为移民城市,各路人马聚集上海滩,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并称“三大亨”,杜月笙特别讲究做人,说人生要吃三碗面:体面、场面、情面。在秋冬设宴时必上大闸蟹,因为宴席有了这一上海特产才算得上体面。

  大闸蟹声名鹊起,是在香港。

  我听新东方创始人之一的徐小平先生讲过他小时候的故事,他家在江苏泰兴,当地的大闸蟹都要出口台湾和香港,用以换取外汇,他们小时候螃蟹五毛五一斤,吃起来管够。当时的运输并没现在发达,大闸蟹运抵香港和台湾,死伤过半,自然价格上涨,又被各路名流追捧,一时间,大闸蟹成为港人眼中的尊贵食材,人人以吃蟹为贵。

  这股风又以“出口转内销”的方式转入内地,首先是广东沿海,受港台文化冲击猛烈,在20世纪80年代之后,大闸蟹这种原本普通人的美食渐渐成为有钱人的吃食,大闸蟹于是有了阶层属性。

  美食之道,怕的是寻根溯源,那些貌似贵族奢华的吃食,去掉层层华丽外衣,无一不是苦出身,由民间而庙堂,由寻常物而不可一世。

  世间事,莫不如此,我说的也不仅仅是食物。我们所做的,仅仅是把它当成寻常物,掰开,先吃蟹腿,再吃蟹黄、蟹膏,管他价值几何,吃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