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顾城的《一代人》(2)

时间:2021-08-31

  当然这是后话。

  既然诗歌是一种敞开,那么也许这种相互纠缠混合的混沌状态才是它的真实状态和原生状态。但是既然诗歌同时又是一种命名,那么它就必然会有哪怕截然不同却一定切实存在的具体意向。解读的自由不是盲目与不可确定,而应该是有章可循的不同确定。所以我抓住了“却”字作为我的诗歌“确定”的契机。正如上文已经有所提及的那样,一切可以从对“却”字的不同命意开始。

  如果我们把“却”理解为一个转折连词,理解成“但是”和“偏要”,那么这首诗就有了一种英雄主义的决绝与悲壮。即便执拗得孤傲,那也是对丑恶势力的孤傲。因此它成了“一代人”凛然的肖像,哪怕黑夜漆黑了“我”的眼睛,但是这只会使“我”更起而反抗,而决不屈服。“黑色的眼睛”既是一次受骗和被伤害,同时也导致了“我”的觉醒与反抗。至于“光明”的有无,并不是诗要表达的重点,也不是它主要关心的所在。它要突出的只是一种对待“黑暗”的态度,表示一种在荒谬中却依然坚定的一代人孤胆英雄般的姿态。这种理解是《一代人》被接受的主要理由和方式。

  而与此同时,我们也可以把“却”的意义理解为一种反讽或自我嘲弄,把它理解成“竟然”的意思。这样,英雄主义的色彩便被极大地消解。诗歌所表示的不再是一种大义凛然的姿势,而是一种自我否定的嘲笑。“黑暗”在这里压倒了对光明本该有的信念,而“光明”是不可能的。追求光明是可笑的,因为唯一可用来追求的武器也已经被黑暗所俘获、所污染。“黑色的眼睛”和“光明”之间形成了不可抹灭也无法调和的悖谬。谁如果去打破它,谁就应该受到失败和嘲笑。只是在这里,打破和嘲笑的人,几乎就是同一个人,因此这种英雄主义的退守里其实也能够包含着一丝时不我与的进击。嘲笑因为发自自我而有了指控的力量,虽然它是曲折的、甚至是消极的。这样的理解少了许多悲壮,多了一些苦涩;少了一种顽强不屈的“韧”的精神,多了些自我消沉的颓丧。就像接受一种宿命,“我”嘲笑并且接受了“人的不成功”。从很多方面来看,这种理解似乎更接近顾城本人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