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的诗意女性塑造(2)

时间:2021-08-31

  这段话可以看做是迟子建作品里那些生活在底层“沼泽”但内心植有芳草的人物的宣言,她们安贫同时也乐道,身体被生活所捆缚内心却能望得见生活里细枝末节而被忽视的美,并在这种美里享受生活感恩生活。这种生活态度和生活状态也许是一种自欺欺人,是文学里的想象;但对内心洋溢着诗情的迟子建来说,它却是真实的,她孤立于世人的评论之外,站在“北极村”的世俗生活里写着“童话”并借人物表达自己的内心。

  作为一名女性作家,迟子建也没有摆脱历来难以解决的女性生活的困惑。这是一种传统。女性除了归附男性并与之组建家庭获得情感的独享权之外,似乎难以寻出另一种道路与结局;也唯有在家庭里获得相亲相爱的情感互动方是女性之最终所求和最彻底的幸福。观之当代,此种传统仍被反复强调(“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做得好不如嫁得好”)。这是一种从古贯穿至今日的思想。迟子建的女性人物也未能偏移这条轨道,女性的自足感始终来自她的家庭以及她的另一半——男人。《秧歌》里的小梳妆苦等付子玉多年,直至自己熬成老太婆;在付子玉终于回到南天阁时,小梳妆选择了结束生命。她曾说“人要活着就总得有个盼头才行,一年一次秧歌,年年都有盼头,日子才能过下去。”小梳妆的自杀并不是因为苦等未果,而是等到之时自己不再年轻貌美,当“女”已不能“为悦己者容”时,盼头已经不在了。小梳妆的死去,寡情的付子玉也难逃其咎,可是就连小梳妆自己都未曾有过怨恨“没有薄情的男人,是有痴情的女子”。与小梳妆人生境遇作了鲜明对照的女萝,似乎说明了女性所追求的幸福在于随遇而安无为之为上。十五岁时女萝遭王二刀强暴。隐忍。怀孕之后用匕首逼迫王二刀娶自己。婚宴当天,挺着大肚子的女萝“脸上弥漫着温存平和的微笑,她透过窗户想象着外面有雪时的情景,那时,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该出世了,她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早先的不幸已不复存在,反而获得了婚姻内来自家庭/为人母的幸福。生下儿子会会的十年之后,夫妻二人不吵不闹,日子过得平和极了。这是一个女性终得有偿的故事;尽管是以悲剧开始。似乎还远远不够,迟子建安排了一场小梳妆和女萝的相遇。在这场相遇里,交代了两人的人生态度。女萝“没有秧歌就没有盼头吗?日子总得过下去呀”;小梳妆“年年都有盼头,日子才能过下去”。前者达观隐忍随遇而安并收获了平和的家庭;后者成就了一个遭抛弃的女人的故事。女萝的隐忍当中又有着相矛盾的顽固——用强硬的逼迫使得自己跟王二刀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在这个家里,她寻求到了“圆满”:丈夫归心不再拈花惹草,儿子懂事乖巧,成立药店家境渐趋殷实。又在那场相遇里,获得了一枚在龙血选首饰店相中而她自己远不能购得的红宝石戒指——一份过于明显的奖励。女萝的结局是自古以来中国传统女性为之毕生奋斗的“事业”。女萝的收获,也是迟子建的期盼(在文学世界里让自己完成想象、理想达成);但也终究没有走出家庭之外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