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虞美人――精神的坚守

　　文中出现的另外一个花意象是虞美人。虞美人是徐五婆的丈夫钟如雷最钟爱的花朵。钟如雷是一名从毕业于城市高等学府的医生，毕业之后被分配到了丰城附近的这个小镇。他才华横溢，能创作优美的现代诗《秋风》，并在大学的校刊上发表;他医术高超，能大胆进行外科手术，保障了手术时机也减少了转院的医疗费用，且手术的成功率“可以说是百分之百”，因此在小镇赢得了良好的声誉，“人们对钟如雷的人品和医术都钦佩之至”。可正因为如此，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他被列为“白专”典型而成为斗争对象，他无私奉献的医术换回的是一周一次的批斗大会;他凝结心血的作品不被人理解，反而成为污蔑的铁证，给他打上了有罪的烙印。“十恶不赦的敌人”、“反对新中国”、“宣扬没落思想”、“不共戴天的敌人”，一个个帽子给钟如雷带来了巨大的精神折磨与伤害。他不识几个字的妻子给不了他精神的安慰，他只能将一怀愁绪寄托于医院花坛里的”虞美人”。

　　虞美人是钟如雷的“知己”。他如此喜欢虞美人，他将花做成标本夹在书中，夹了几十页;他将花镂刻在皮带内侧，刀痕累累;他为虞美人写诗，歌颂其风姿、色泽、芬芳。而每回被批斗完，钟如雷都要在花坛那里坐上半天，在和花朵的相处中平复心灵的创伤。而当虞美人花坛因为修建医生宿舍而被移除后，钟如雷选择了划开自己的手腕自杀。文革，这是一个年代的悲哀和痛苦，有的人选择如渔父一样，与时推移;有的人选择与屈原一样，以死明志。钟如雷正如后者。当政治践踏了他的医学理想和文学理想，当现实夺去了他最后一缕精神寄托的希望，他的气节、他的操守不允许他向黑暗的现实低头，于是他选择决绝地为了理想赴死，以鲜血和生命作出无言的反抗。虞美人本指的是罂*科罂*属草本植物丽春花，因为花色艳丽、姿态纤弱袅娜，有古典美人的丰韵，因而借名项羽国色天姿的宠姬虞姬而有别名虞美人;也有传说认为虞美人是虞姬别项羽而自刎时滴下的鲜血所化，故而红得如此鲜艳。作为作者精心选择的意象，这里的虞美人内蕴丰厚。虞美人可以看成是对钟如雷的隐喻。他和虞美人一样美丽――他卓越的才华就是他的丰姿;他和虞美人一样脆弱――院长一句话就让整坛已经打着骨朵、即将开花的虞美人毁灭了，而钟如雷也因为一位革命小将的一纸讨伐檄文而走进了人生的黑夜;最重要的是，他和虞美人一样的坚守――虞姬誓与项羽同生共死，而在文中，钟如雷也选择了与虞美人同生共死来表达对理想的忠贞与不离不弃。事实上，钟如雷并不是一个个案，文革中还有千千万万的知识分子们做出了和钟如雷近似的抉择，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里，知识分子们用生命抗议现实、捍卫理想、诠释着骨气与坚守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