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的终极乡土:回归自然

时间:2021-08-31

  迟子建的作品荣获“鲁迅文学奖”“冰心散文奖”“茅盾文学奖”等文学大奖,部分作品在英、法、日、意等国出版,是当代中国具有广泛影响力的作家之一。

  虽然已有数部长篇,但总体而言,迟子建的文学成就还是以中短篇为代表,这些小说堪称当代文学的传世经典。而在迟子建的中短篇小说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块是乡土叙事,它占据了迟子建最大篇幅的叙事激情。之所以如此,根本原因在于迟子建的美学理想离不开乡土的客观存在。1990年代,迟子建经过一段动荡变换的转型期,走上平实而又绚烂的写作路向,找到了自己独特的意蕴表达,使每一篇小说都焕发着迷人的成熟风韵。从《亲亲土豆》开始,迟子建不再直接依靠自身生活经验或尖锐新颖的意蕴表达,技巧不再生硬外露,叙事朴素自然如天籁,感人至深亦如天籁,如有神助般获得了文学感动心灵的巨大能量。表面看来,她写的都是平凡的小人小事,然而细细品味,它们又绝非庸常的生活故事。她的小说没有城市混沌的烟云,狭窄肮脏的街道,人与人之间的争吵、背信弃义或相互隔绝。她的人物生活在充实执着的内心世界、美丽亲和的大自然和没有经过异化的“自由劳作”之中,他们不为金钱、权力、事业这些世俗生活中诱惑并桎梏人的种种“人生追求”奔波劳碌、明争暗斗。他们超脱这一切为人所累的外物,心中护持着对人间生活无可置疑的生命之爱。这爱是夫妻之爱、家人之爱、乡邻之爱、大自然之爱、创造之爱、劳动之爱……这爱是单纯的、永恒的、执着的,是生命不可割舍的最珍贵最本原的激情与活力。这爱足以超越人生的苦难和忧伤,让人活得安详平和、健康豁达、高贵尊严,它是保存在人类幻想之中、支持人类绵延至今的终极宗教情怀。与如此平凡又超凡、焕发生命光彩的健康人性相伴的,是生机勃发、与人亲和、焕发神性光彩的大自然(包括和谐的人化自然)。人与自然相得益彰,构成一幅生生不息的和谐生态图景――这是源远流长的中国文化传统,也是人类经历种种自我制造的灾难,在反思后选择的回归之路,是人类永不衰竭的乌托邦梦想。

  迟子建的这一转向不仅涉及文学想象、叙事技巧、美学风格等层面,更是一种世界观的确立。从1985年《沉睡的大固其固》对现代性的向往和对乡土的批判,到近期小说回归大地融入自然,迟子建从女性、童年个人感受的直接抒发,到淡远诗意的精心营造,笔调越来越从容婉丽,和煦明媚,现实与理想在人类永恒的温情中和解了。回归生态和谐的理想终于成长为参天大树,呼风唤雨建构起一个完整的灵性世界,一个超越实体的终极乡土,这是成熟的迟子建贡献给当代文学的最有价值的思想艺术资源。如果说,在故事性较强的《日落碗窑》等篇中这种精神回归还不明显,那么,在《芳草在沼泽中》、《微风入林》等主体象征比较明显的小说中这种回归自然的理念表达就显豁多了。在《芳草在沼泽中》,她明确宣告了自己的美学信念:“我不能玷污刚刚树立在心中的有关芳草的神话,因为我看到的现实是流着肮脏恶心的脓血的,所以我宁愿相信神话。在我看来,神话也是一种理想和信仰。”①面对人类文明偏颇所招致的现代社会重重危机,迟子建以女性的柔情呼唤心灵的发现,良知的苏醒,以中国文化的天人合一、中和之美呵护人类最后的精神家园,其抗争流俗、批判文明的胆识超越时代,这份旷世情怀必将化为涓涓细流,汇入人类生命的绵延。

迟子建的终极乡土:回归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