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边城”世界审美内涵(2)

时间:2021-08-31

  (一)

  弗洛伊德指出,人类具有一种“群居本能”,导致人类普遍共有的对涉足异地的本能恐惧,这是人类共通的心理机制。当沈从文带着一大堆人生经验在时代的感召下,独身一人从单一纯朴、温情脉脉的湘西社会来到喧闹、繁华的大北京时,仿佛“陡然从中世纪跌落到现世纪,从原始社会搬到繁多纷扰的文明社会”,这种人生经历把他推上了一个十分特殊的位置。作为一个乡下人,都市异样的文化生态造成他在认识模式、行为方式、文化心理上的诸多不适,并为了一身的土气和傻气,处处遭人白眼。都市犹如一个巨大的阴影,时时给予他的是生活的困厄和精神的重压。同时由于特殊的人生经历和湘西文化的熏染,也使沈从文在理智和情感方面始终难以与都市社会“认同”。他生活在都市与乡村的夹缝中,身居闹市却时时反顾,眷恋着故乡。

  他总是“梦到坐一只小船,在船上打点小牌,骂骂野话,过着兵士的日子”,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而初到异地的精神上的孤独、寂寞,生活上的穷困、无助,更使他内心深处萦绕着强烈的思乡之情:“蝙蝠的声音,一只黄牛当屠夫把刀剖进喉中的叹息的声音,藏在田膛上穴中大黄喉蛇的鸣声,黑暗中鱼在水里拨刺的微声,全因到耳边的分量不同,我也记得

  那么清楚。因此,回到家中,夜间我便做出无数稀奇古怪的梦,这些梦直到20年后的如今,还常常使我在半夜里无法安眠。”正是在对都市的压抑感和陌生感的催化下,那浓烈的对故乡的怀念之情,经过情感的过滤,全部化为笔下诗意盎然的湘西世界。我们看到,秋夜里,一群人高举葵蔓或旧竹缆做成的火把,照得溪流上下一片通明。人人腰悬鱼姜,手执镰刀、小网、混合着吃惊、兴奋,起劲地罩鱼、砍鱼(《夜鱼》)。腊月里,人们将小米、赤豆、枣、栗、白糖、花生仁和在一起,熬着又香又甜的腊八粥(《腊八粥》)。一个被逼落草的山大王既强讨恶要,又大摆排场地娶商人之女做压寨夫人,事情既荒唐又缠绵 (《在别一个国度里》),表现出湘西淳朴浪慢的动人风情和对故乡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