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牛毛细雨说下就下。我在耀平诊所等父亲,父亲还没来。
我一点也不着急,心里也不存丁点俗事。我平静得就像坡路尽头那条改造好了的河,它叫后河。有好一段日子了,老城区这间不堪入目的老式木板房,顺坡而建,有倾斜之势,却在我的心里稳稳屹立,地位几近于庙堂圣殿。我在这里出入,竟生出抱了佛脚似的依赖和安心。
还能怎样呢,七十多岁的父亲出事,肩膀断了。权衡之下我们选择了中医。老板房的主人姓李,老汉面色红润,体格壮实,声如洪钟。还没见到伤者,只拿着片子,就自信满满地说,“2000块钱以内,25天,包好。你不信?去问问,有个84岁的老太太,肩膀那里的骨头全碎了,我还给治好了呢,啊,一点毛病都没有。去问问哈。”
我半信半疑,他太像吹牛了。声音还那么大,哄哄地响着。但是他的确治好了我家族中的好几人。我弟媳,几年前脚背严重骨裂,医院说要去上海开刀。慕名找上李老汉,老汉大叫,千万别去,去了一辈子就瘸了,你这么客气的妹妹,怎么能瘸脚呢?
就让他治。治到半路上,老汉得胃癌了,晚期。见了我弟媳,愁得不行,小陈啊,这可怎么好呢?我怕是要死了,没福份再给你治伤了。老汉当然没死,死了我就见不着他了,我父亲的伤就不知找谁治了。没死的老汉治好了美女小陈的伤。后来,小陈的爷爷摔断了手,他又治好了陈爷爷的手。
看出我的不信任老汉很不高兴。他大声佐证着自己的医德医术。
“那年我在医院,躺在病床上自己就在心里讲,要挺住,至少要挺半年,否则那个客气妹妹的脚就要瘸掉,我不忍心呢。你不相信?我就是这么想着挺下来了,哈哈,现在全好了,冇半点事了。那个死人的病,花了我一万多块钱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