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幽径踏一阙清歌优美散文

时间:2021-08-31

  记忆中的那条小径,像一条白色玉带,积日累月,叠月成岁,缠绕成一阕清歌,擦亮了我们的人生岁月。

  土生土长的乡下孩子,走的是山路,喝的是山泉,出门就是大山、庄稼、鸡舍、猪圈。山路弯弯,尘土飞扬,林木森森,牛羊成群。原野、山坳、土塄是孩子们的玩乐场,也是孩子们的大学堂。校园就藏在那一道山梁下,一片葱茏中。

  校园不大,建于村外。一幢坐北朝南的三层教学楼,两排土坯平房做了学生宿舍,一个篮球场,一副单双杠,几间东屋炊烟缭绕,饭菜飘香,是几百师生的食堂。从教学楼到校门口不过百十米,铺了砂石的道路旁两排高大的白杨树,一只只杏核眼亲切地贴在树干上日夜执勤,迎来送往。走出校门,扑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庄稼地,一条条地垄将大地分割成几百块,小秀家的、海山家的、泉子家的……玉米地、高粱地、菜地……土地下放到各家各户,庄稼地就像少妇的脸庞,被勤快的庄稼人掇弄得齐整光洁,一年四季都饱满丰实,润着水汽。

  闻着清新的泥土味儿,草香味儿下一段土坡就是个十字路口,伸向远方的凹凸不平的土路,连接起了十里八乡。丁爷爷的小吃摊就摆在十字路口。丁爷爷须发俱白,瘦脸长身,白衫黑裤,夏天歪戴顶破草帽坐在梧桐树下卖凉粉,两半水桶疙瘩粉,一柄漏勺,一把歪脖子小熊喷壶,几个罐头瓶子依次盛了香油、盐、醋、芥末、筷子,摆在浅浅的木头盒子里。碗是粗瓷小碗,碗边镶条蓝道道,碗口豁几个小牙,吃凉粉时舔着豁牙牙“吸溜溜”吮水喝,半天舍不得咽下一小块凉粉。几根粗糙的长石条,用砖头支平,绕梧桐树转了一圈。冬天,丁爷爷搭个简易的布棚子,棚脚压在石条下,卖肉丸,黑黢黢,热腾腾的铝盆里漂着油亮亮的大肥肉。红艳艳的尖辣椒,蒜瓣、葱段、姜片,肉丸在盆里“咕嘟咕嘟”翻跟头,微耸鼻翼,口水在嘴角漫漶,真叫一个“香”字!我和菲儿,小虎买一毛钱十个肉丸得加五回汤。丁爷爷边舀汤边叨叨,行了,行了,都喝好几回了,水不要钱调料得买呢,他顺手抓几粒粗盐圪拉扔锅里,再添一瓢水,眼睛藏在长长的白眉毛下笑。梧桐树下有口水井。黑油油的井辘轳,粗壮的井绳。丁爷爷和丁爷爷的小吃摊,枝叶繁茂的梧桐,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黄土地,构成了一幅简洁生动的黑白风情画,挑逗着我们的味蕾,吸引了我们的脚步。丁爷爷偶尔也在傍晚时分卖汤面,白菜叶胡萝卜焖锅面,炝一星点油,两毛钱一碗,吸在嘴里吹弹即化,不顶饥。

  学校右边有条小路,通往一片白杨树林。密匝匝的白杨树纤细修长,如同学生们在操场上集会,微风吹过,腰肢轻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课堂上的窃窃私语,又像恋人间娇柔的情话。学校就像座小岛,泊在连绵的庄稼地中央。站在校门口,目力所及尽是那一汪汪的油绿,一浪浪的麦黄,一波波的丰收,一季季的萧条。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一批批学生带着青涩与无知走进校园,一届届学生怀揣青春与理想走出校园,走向社会,融入生活。学校始终以一种淡然、包容、含蓄的姿态与村庄同存在,与学生共成长。

  穿过白杨树林就绕到了学校背后,小路向上攀延至花果山。大小不一、样貌迥异的果园一块高于一块折向山峦,叠向远方。家乡盛产大黄梨。梨园像庄稼地一样随处可见,再平常不过。花果山上却鲜有梨树,以苹果树居多,夹杂桃树、杏树、李树、红果树。这可能是花果山得名的由来。花果山是孙猴子的天下,也是我们的伊甸园。学校通往花果山那条曲曲弯弯的小径,春天绿意盎然,夏天野花恣意,秋天草木葳蕤,冬天白雪覆径,那些知名不知名的花鸟草虫,以及发生在小路上与我们相关的点点滴滴,如灯盏、似繁星,点亮了我们枯燥而单调的中学生活。

  学校上早自习不用呆在教室。晨跑完毕,我们像被赶上山坡的羊群,夹了课本三三两两散落在白杨树林、花果山上。女孩们喜欢钻白杨树林,搬块石头,靠着树干,就着从树叶间泄下的点点晨光背课文,你问我答,我问你答,七嘴八舌,像晨起的麻雀,叫喳喳、毛躁躁、急哄哄的。男孩子们不屑这陆地上的小自由,早沿着小径一溜小跑攀到花果山上了树,或盘坐在老树桩里,或斜倚在树枝上,看树叶在晨风里起舞,听鸟儿在耳畔边鸣唱。太阳从对面山峦露出半张脸,丝线般的阳光给世间万物镀上了明亮的金边,一切都像工笔描画的一般精致,做个深呼吸,神清气爽,空气清新得能拧出水来。人在树枝上晃悠,心在半空中飞翔,恍入仙境。这样的情境适合默读或遐思,朗诵断然不行,怕扰了山林的寂静和神仙的清梦呢。小虎的心思根本不在课本上,耳朵总被风吹草动,虫鸣鸟叫一切大自然的声音牵引,从腰间摸出弹弓,鸟儿正在树梢上蹿腾。一下子没瞄准,鸟儿忽扇着翅膀“扑棱棱”飞到另一棵树上,隐在叶片后,稍歇片刻,挑衅似的探出小脑袋,又开始鸣叫,灵巧的身形在枝杈间穿行。弹弓还没拉满,又飞走了。鸟儿没打到,鸟窝挪不走。搂着树干再往上爬,鸟蛋残留着老鸟的体温静静卧在窝里,小心掏了揣怀里“跐溜”一声滑下树,拾几根干树枝,将鸟蛋搁进去,划拉根火柴,不一会儿香味就四下漫溢,吸引了附近的小馋虫们,美餐没来得及细品就落了肚。鸟儿在树梢着了慌,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窜上窜下,欢叫变成了哀鸣,却始终不敢着陆。

  菲儿喜欢拉着我的手钻在白杨树林,勾肩搭背挤坐在一块石头上背书。小虎不去花果山,死乞白赖跟上,在我们对面席地而坐看《神雕侠侣》。菲儿脑瓜灵、学习好,每次考试都稳居榜首,无人能敌。字词句,段章篇,英语、政治、数理化公式都装在她那颗齐耳短发的小脑袋里。她一本书一本书挨着背,我只需闭上眼睛跟着她的思维,在脑子里翻课本描重点。不懂的地方随时叫停,她像老师一样给我做详细的讲解。小虎没问题可问,菲儿说他脑子里就是一盆糨糊,足够他妈给他们全家糨褙子做鞋用。小虎挠头笑笑,大眼直愣愣瞅菲儿,不说话,低头继续看书。菲儿一个土圪拉砸过去,他拍拍屁股一溜烟跑了。用不了半袋烟的工夫,他摘了梨果回来,“噌噌噌”在裤子上擦,先给菲儿一个。菲儿转手给了我,他愣一下,“刺棱刺棱”在裤子上擦得更起劲儿了。菲儿咬一口,他乐一下,菲儿“咔擦咔擦”啃不停,他的嘴角就扯在了耳门岔。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每天和菲儿这样的学霸泡在一起,我的成绩上中游,小虎的成绩中上游,都不算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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