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蹲坐抬起头时,眼前一亮:悬挂在头顶斜上方一颗青黄相间不大不小的东瓜似乎正在向我暗送秋波。我迅速弹身而起,三步并作两步,抄起长条凳往前一送,一个跨步上去,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将将够着瓜上方的活结就摸索着为瓜松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总算松开了,但松绑后的东瓜也如急速下坠的炮弹,猝不及防,重重地砸落在地。
“嘭!”
“啊……”
东瓜沉闷的落地声和小跟屁虫清脆的惊叫声几乎同时响起,吓出我一身冷汗,胸口呯呯剧跳。
小跟屁虫是我小侄女,是我儿时的忠实的小伙伴,因为长得又黑又小又能吃,还总是一幅吃不饱的样,家人给她取了很多绰号:黑猪仔、土豆粒、锄头楱……直到现在,她还是一惊一乍。
来不及平息紧张的情绪,我便找来平时打造玩具舢板的刀具,胡乱砍切,并迅速将横七竖八的瓜块扔下锅,加水升火。一阵阵东瓜的香味从扭曲变形的锅盖边缘飘逸而出,一个劲地往鼻孔里钻,我上窜下跳,不时打开锅盖探头察看。
东瓜熟了,临出锅的时候,我却发现家里没了盐。
“尾叔,灶台上有豆油!”机灵的小跟屁虫冲我提醒道。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二话不说,抓起坛子拔出坛塞就往锅里倒。灼热的水蒸汽狠狠地蛰了一口我的手背,手一松,整个坛子倒栽入锅里。滑落的坛子好比从渔民手中逃走的乌贼,迅速遁逃并狂喷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幅金碧辉煌的西洋画刹那间在我眼前蜕变成了水墨相间的中国画。一股刺鼻的酸醋味狠劲地往我鼻孔里钻。
我咯噔一下,心想坏了:坛里装的是醋,不是酱。后来才知道,那是阿姐从做小工的建筑工地带来,准备腌制豆豉用的。我杵在灶前,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拿着锅铲,手足无措。小跟屁虫拿着碗筷,站在一边,伸长了脖子,眼睛里依旧闪烁着婴儿般嗷嗷待哺的急切。显然,这丫头还没发觉这是一锅酸醋东瓜粥。